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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車外漸漸熱鬧起來,平康里到了。

    崔晚晚雀躍拉他:「今日帶你大開眼界。」

    平康里有三曲,其中尤以中曲、南曲最負盛名,這裡住的娘子都是「妓中錚錚者」,貌美自不必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才情十分了得。

    花魁娘子都有自己的宅院小樓,掛著牌匾,什麼花想容、隔雲端、露凝香、雙翡翠……光是從這些樓名都能想像到居於其中的是何等美人。

    他們進了「月下逢」。

    龜奴見二人衣著華貴氣質不凡,引客進入內間,又趕緊請鴇母出來待客。

    鴇母是個半老徐娘,雖然上了年紀卻風韻猶在,扭著腰出來見到崔晚晚,嘖嘖稱奇:「娘子這般品貌甚是罕見……」餘光瞥見一旁的冷臉郎君眼神不善,趕緊把剩下的話咽回去,風情萬種地笑問:「不知二位想點哪盞花燈?」

    紅紗燈籠上寫了樓中花娘的芳名,若是掛在外頭就是此時空閒,可以接客。

    崔晚晚看也不看花燈,拿出沉甸甸一袋錢給鴇母:「我想與裴都知一敘。」

    唯有花魁娘子中的佼佼者方能稱為都知,裴都知便是平康里令無數男子趨之若鶩的名妓。

    鴇母笑容一僵:「娘子見諒,裴都知今日不待客……都沒掛燈籠呢。」她作勢要歸還錢袋,可又有點捨不得,

    「她應是在的吧?」崔晚晚把錢推回去,「你告訴她崔二來了,問她見不見。」

    片刻之後,龜奴便把二人引入內院。穿過花廳,堂宇寬靜,遍植花卉,是個極為雅致的場所。不過門口站著兩個高大的崑崙奴,跟門神似的。

    進雅間坐下,小奴兒呈上香茶糕點,崔晚晚怡然自得地吃起來。

    拓跋泰瞧她輕車熟路的樣子有些氣悶,道:「小碗從前常來?」

    「也沒有,偷偷跟著二哥來過,還被他抓包了。」崔晚晚惋惜,「可惜我都沒得及摸摸美人的手。」

    她彼時年幼,身姿單薄不太看得出起伏,穿上男裝跟著崔浩溜進青樓,出手還十分大方。伎女們瞧她個子不高容貌昳麗,都以為是誰家金貴的小公子出來開葷,爭著搶著要來伺候。可還沒等她「一親芳澤」,便被崔浩拎了出去。

    一股酸氣冒上來,拓跋泰抓著她胳膊,冷哼出聲:「你這是男女通吃?」

    又亂吃飛醋。崔晚晚盈盈一笑,去摸他的臉,放肆調戲:「平生愛美人,郎君甚美矣,吾之最愛也。」

    倆人正打情罵俏,裴都知來了。

    她二十五六的年紀,眉眼柔美,打扮並不媚俗艷麗,也不一味寡素,而是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平心而論,她不及崔晚晚貌美,但能在平康里穩坐都知名頭數年,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妾見過郎君,見過娘子。」裴都知低頭行禮,隨即抬眼,溫柔含笑,「不知是哪位故人借崔二公子的名號前來?」

    若非搬出崔浩,她都不會露面。

    「是我。」崔晚晚上前,湊近打量她,真心誇讚道,「裴姐姐你長得真好看,與我想得一樣。」

    能做都知的皆是心思玲瓏、長袖善舞之人,裴都知也打量她一番,心中有了論斷,微微一笑:「娘子謬讚,妾蒲柳之姿,遠不及娘子容色之萬一。崔二公子是令兄吧?」

    「他是我二表兄。」崔晚晚胡亂給自己編了個表妹的名頭,直表來意,「這位……」她想了想,也給拓跋泰安了個新身份。

    「我這另一位表哥姓褚,從前住在鄉下,今日第一次來京城,我特意帶他來平康里長長見識,你們有什麼好玩好看的都拿出來。」她眨了眨眼,笑意狡黠,「你別看褚表哥是鄉下人,家境不是一般的殷實,人也大方。」

    就差明說他是個任人宰割的冤大頭、鄉巴佬了。

    裴都知閱歷非凡,極會察言觀色。自進門她就知曉這位郎君不是凡人,他目光銳利,有睥睨天下之態,這是久居上位的掌權者才具備的氣勢,而他冷肅的神態下又還蘊含著一種殺伐血氣。

    崔二出身清河崔氏,聽聞崔氏有女容色傾城,於是入宮為妃,眼前的女子自稱是崔家親眷,恰有一副罕見的傾城之貌,而她口中的褚郎君,年輕俊朗,大權在握,鐵血武將……

    裴都知許久不曾緊張了,此刻卻心跳飛快,她維持住落落大方的姿態,提議道:「那就小設一場曲樂酒宴,行酒令玩,如何?」

    崔晚晚當然贊同。

    裴都知恭敬退下,先行去做準備,離開二人視線,她幾乎腿軟得站不直。鴇母見狀趕緊扶住她,關切詢問怎麼了。

    「無事。」裴都知緩了好一陣才穩住心神,對鴇母說道,「裡頭的兩位客人極尊貴,姆媽千萬不能怠慢。」

    很快排面鋪開,樂師歌姬也來了,吹拉彈唱好不熱鬧,裴都知還領了幾位知情識趣的美人來一齊飲酒行令。

    她們都得了叮囑,並不敢冒然騷擾那冷麵英俊的郎君,而是圍著這位貌美娘子打轉,哄她開心。

    一時間,崔晚晚竟「左擁右抱」,好不愜意。

    如裴都知這般八面玲瓏,自是不會顧此失彼,於是提議換個玩法,她使了個眼色給幾位美人,這一輪遊戲下來就變作崔晚晚作「觥糾」去罰酒,而拓跋泰要飲酒。

    「一個敬一個喝有什麼意思。」一位叫盈娘的女子笑著奪過崔晚晚手中酒杯,媚眼一拋,「平素我們都是這麼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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