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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下次陛下還要動手,我就使勁兒拖住他,娘娘您趕快跑,跑得越遠越好。再不然陛下想打人,就打我好了!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疼。」金雪信誓旦旦地說,配上哭得像只花貓的圓臉,頗為滑稽。
「噗——」崔晚晚被她逗樂,抬手讓人起來,解釋道,「他沒有打我,只是粗魯了些……算了,你還小,以後便懂了。方才的話在長安殿說說便罷了,千萬別出去瞎嚷嚷。」
她直覺這次的事不簡單,恐怕是沖自己來的,如此坐以待斃不是辦法,於是吩咐銀霜:「你也去打聽一下,別圍著陛下問來問去,肯定是問不出什麼的,就看看前朝後宮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功夫不負有心人,銀霜出去轉悠兩日,還真起了些作用。
「袁婕妤約我賞花?」
眾人一向對長安殿崔貴妃敬而遠之,且不說天子如何隆寵於她,光是她「兩朝寵妃」的名聲,就讓後宮眾女又妒又怕,不敢輕易招惹。
前朝後宮的人誰不是惟天子馬首是瞻?拓跋泰有意隱瞞什麼,連長安殿的耳目都變作了瞎子聾子,擺明了要嚴防死守。而這個時機,袁婕妤卻前來邀約貴妃?
崔晚晚當機立斷:「去。」
袁婕妤便是去年中秋宴上,雙管齊下寫了一首七言詩的那位袁三娘。崔晚晚從前也認得,是故甫一見面,就喊了她一聲「三娘」。
「妾拜見貴妃娘娘。」
袁婕妤為人恬靜,書卷氣息甚濃,從前便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只是不知為何一直雲英未嫁,拖到了二十歲還待字閨中。眾人原本以為袁家要把這個女兒留到老了,誰知新帝下旨選秀竟要十五歲至二十歲的女子,她這才被送入宮中。
崔晚晚虛扶一把:「快請起,你我舊識,無需多禮。」
袁婕妤淺淺一笑,目光不露痕跡地掃過隨侍宮人,抬手請道:「貴妃娘娘請隨我來。」
二女緩緩走在御花園中,春風已至桃花初綻,柳枝也抽出新條,豆葉翠嫩。
空中飄著柳絮,袁婕妤抬手接住,作了一首詩:「柳老春深日又斜,任他飛向別人家。誰能更學孩童戲,尋逐春風捉柳花。」
崔晚晚怔了一下,很快贊道:「三娘好才情。」
「妾班門弄斧,讓娘娘見笑了。」袁婕妤又說,「此詩最後一句,妾總覺得不盡如人意,還望娘娘提點賜教。」她仍是淡淡的表情,「此處又用『春』『柳』二字,似乎不妥。妾另想了兩字,也不知是否貼切。我寫與娘娘看如何?」
「好。」崔晚晚攤開掌心。
救,陸,湛。
袁婕妤寫完字,在她掌心按了按,抬眉問道:「娘娘覺得可好?」
看清了字,崔晚晚心中震撼,表面卻不動聲色,收攏手掌:「待本宮回去斟酌一番。」
袁婕妤屈膝:「多謝娘娘。」
回了長安殿,崔晚晚兀自靜坐良久。
佛蘭掌燈進來見她發呆,問:「娘子想什麼這般入迷?」
「我在想從前。」崔晚晚幽然嘆息,「你那日說倘若換了陸……」
如果沒有元啟那一遭,她應該已經嫁予陸湛,做了陸氏宗婦,從此舉案齊眉,相夫教子。
也不知那樣的日子過起來是什麼滋味。
「佛蘭姐姐,」崔晚晚問,「你可知袁三娘與陸家有何淵源?」
別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這個袁三娘卻反其道而行之,冒著性命之虞來讓她救人,委實怪哉!
佛蘭畢竟年長几歲,不像那時崔晚晚年幼懵懂,她對很多事都看得十分清楚,一言道破:「袁家三娘應是傾慕陸公子的。」
「當年陸公子在白麓書院進學,袁家有個三公子也在,聽說二人為同窗好友。」
「袁三公子?他至今好像未及弱冠吧?」崔晚晚納悶,覺得這位三公子年紀好像不大對。
「哪兒是什麼三公子,應該是三娘子才對。」佛蘭娓娓道來,「必是袁三娘假借胞弟名義前去白麓書院求學,由此結識了陸公子,朝夕相對暗生情愫。後來京中傳出袁陸兩家有意結親的消息,但沒過多久陸家便來我們崔府提親了,那些傳言不了了之。如今回想起來,應不是空穴來風。」
崔晚晚恍然大悟:「難怪——」
難怪袁婕妤二十不嫁,難怪她要邀約賞花,難怪她棄自己安危於不顧,還一心想著救陸湛……
還有拓跋泰,難怪被氣成那樣。
心中感慨萬千又有些酸澀,崔晚晚嘆了口氣:「既然因我而起,難辭其咎。」
佛蘭有些緊張:「娘子想如何?」
「上巳節快到了吧?」崔晚晚轉而一笑,「你準備好東西,咱們一塊出去玩兒。」
話說那日剛一走出長安殿,拓跋泰便湧起深深懊悔,他自知失了分寸力道傷了那嬌人,可怒火上頭沖昏理智,他當時滿腦子想得都是陸湛振振有詞的場景,還有「吾妻」二字,落進耳朵好比兩支利箭直穿心頭。
妻,她是陸湛明媒正娶的妻,不是他拓跋泰的。
「天子之妻乃是中宮皇后。」陸湛不可謂不聰明,拿帝王也反駁不了的事實說道,「寵冠後宮的貴妃又如何?她會稀罕做妾嗎?」
崔晚晚當然不稀罕,她甚至連皇后之位也不屑一顧。她一早就說過的。
拓跋泰當即就要殺陸湛,還是方丞相再三相勸求情,這才只是打入天牢,再作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