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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這樣的生活是崔晚晚這樣的世家千金從未見過的,她生來錦衣華服、鐘鼓饌玉,閒來無事就讀書作畫、調脂弄粉。少女時期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去參加宴席穿什麼裙衫才好,又或者如何拒絕愛慕者。後來入宮為妃,身邊也儘是差不多出身的嬪妃,連那些穿著綾羅綢緞的商戶女,在士族眼中也不過是暴發戶罷了。哪裡見過李阿香這樣還要補貼家用的農家女?
崔晚晚好奇:「你的父母親呢?」
「阿耶跟匈奴人打仗,戰死了,阿娘改嫁了,離這兒不遠,每個月都回來看我們。」李阿香有著超乎年紀的懂事,「阿翁說多虧了將軍叔叔,我們如今才能過得這麼安穩。」
鄧銳和白崇峻到了以後,農家小院裡燃起了篝火,男人們圍火而坐。侍衛們方才在附近山林獵到一頭麂子,正好拿來烤,李叔搬來幾壇酒,又去殺自家餵養的雞,李嬸則在廚房蒸饃熬湯。
鄧銳進了院子只看見拓跋泰,沒見著所謂的小內侍,想起方才立志勸諫的豪情,喝了口酒壯膽,走到拓跋泰面前說:「陛下,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今日此處沒有君臣,只有兄弟。」拓跋泰揚了揚手,「仲祺有話盡可直言。」
鄧銳想了一下措辭,儘量委婉:「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年歲不小了,也應該考慮一下早點生個兒子。」說完覺得光提兒子不妥,又補充道,「女兒也成。」
拓跋泰點頭:「好。」
「男人不要光是嘴上答應,最重要是要有所作為!」鄧銳著急,坐到拓跋泰旁邊摟著他的肩叮囑,「那麼多女人等著你睡,你可不要誤入歧途,記住了,只有母雞才能下蛋。」
一通話把眾人說得雲裡霧裡,連拓跋泰也鬧不清他是什麼意思,只有白崇峻知曉內情,忍笑到一張臉都扭曲了。
拓跋泰擰眉瞧鄧銳,見他一張黑臉格外嚴肅,遂問:「誤入歧途?」
「哎呀你咋就不懂!」鄧銳見他尚未體會到「弦外之意」,情急之下一拍大腿,乾脆開門見山,「我說你快把龍陽斷袖的惡習改掉,咱們出來打獵你竟然還帶個小白臉!老子瞧他不男不女扭扭捏捏的樣子就噁心!」
拓跋泰臉色一僵,惡寒道:「胡說什麼,哪裡來的小白臉。」
「湯來了。」
李嬸從廚房端著熱湯飯出來,崔晚晚和阿香跟著幫忙,鄧銳正好覷見那一身青色衣裳,順手一指:「那不就是!」
崔晚晚走近,見到拓跋泰和鄧銳雙雙看著他,前者目光中似有無奈,而後者眼神十分微妙,先是怒視,繼而驚駭,最後臉色還一青一白一紅的,煞是奇怪。
「哈哈哈——」白崇峻笑得仰倒。
「看我作甚?」崔晚晚不明就裡,「我臉上有東西?」
拓跋泰含笑牽她的手落座:「小碗貌美,百看不厭。」
「去。」崔晚晚可不信,狐疑看二人,「你們方才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拓跋泰否認:「沒有。」他想起方才被鄧銳這直腸子誤會的場景就覺得好氣又好笑,有意揶揄,「只是仲祺好心關懷我的房幃之事。」
「我、我——」
鄧銳窘得滿頭大汗,一張臉漲得通紅,轉眼瞧見白崇峻笑得齜牙咧嘴,頓時找到了罪魁禍首。
「老白你這天殺的!竟敢陷害我!」
鄧銳撲過去就要打,白崇峻東躲西藏,滑不溜秋像條泥鰍,跟他在院子裡玩起了你追我趕。
崔晚晚捧著李嬸才煮好的湯小口喝,覺得滾燙下肚,身子暖和了不少。她見白崇峻一躍跳上了房頂,而鄧銳在下叉腰大罵,過一會兒兩人還過起招來,她有些緊張:「他們這般打,不要緊麼?」
「無事,出了氣就好。」拓跋泰笑眼看二人打鬧,摟著崔晚晚咬耳:「小碗不好奇仲祺與我說了什麼嗎?」不等她回答,他一字一句道:「他說我該生個孩子。」
「小碗,我們生個孩子,兒女都好。」
他的瞳孔映著篝火,比天上星辰還要璀璨。
酒足飯飽,一行人向李叔一家辭行,趁著他們不注意,拓跋泰讓人悄悄留下一袋銀錢,數量不算太多,但也夠他們衣食無憂了。
福全率帝王車輿早已等在村外,拓跋泰帶著崔晚晚下馬換車,車廂中暖爐熱水一應俱全,二人簡單盥洗之後,雙雙上榻躺下。
冬夜寒冷,崔晚晚挨著拓跋泰,覺得好似抱住熱氣源源不斷的暖爐,乾脆把腳心貼在他腿上。
拓跋泰被冰得一激,卻沒推開她,反而把人往懷裡摟了摟,為她攏緊被褥:「好點麼?」
她嘻嘻地笑:「有你就不冷了。」
兩人並頭靠在一起說話。
「李叔家是什麼來頭?你為何對他們那麼好?」
「安樂王府不在之後,我流落在外幾年,承蒙李叔收留過一段時日,後來他的兒子李威也參了軍,恰好跟我同營,還有鄧銳和白崇峻。」提起那段時日拓跋泰既懷念又悵惘,「戰場上刀劍無眼,唯有同袍能相信,正面對向敵人,背後交給兄弟。我們幾人一同經歷大小戰役,數次死裡逃生,再艱難的處境也熬過來,但有一次跟匈奴交戰,李威沒有活下來。」
「你說的一飯之恩就是李叔家?」崔晚晚想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心疼不已,靠著他胸口感慨慶幸,「還好你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