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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還有, 當初遣散元啟後宮,實則也是為長遠計,何必養這麼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閒人在宮裡?不如給點財物讓她們家去,自有他人會養。

    「窮不打緊,郎君靠著這張麵皮也是不缺飯吃的。」崔晚晚坐在他腿上,摸著俊臉調戲,「郎君難道不知,京中貴婦豢養面首的可不在少數,尤愛年少俊俏、陽道壯偉的男子呢,就如郎君這般。」

    她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一張小嘴又開始惹禍。

    拓跋泰被她氣笑:「貴妃倒是對面首一道頗為精通。」

    「哪裡呀,臣妾也是聽說而已。」崔晚晚瞧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就雙腿發軟,生怕今晚上還要用那芙蓉膏,連忙補救,「外頭那些浮花浪蕊豈能比得上陛下,連您一根頭髮絲都不如。」

    「口蜜腹劍。」拓跋泰又愛又恨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略作懲罰,隨即撫著她的髮鬢,口氣歉疚,「且再等等,待到均田令一推,明年應就好了。」

    「均田之法」的好處,不出三年便能見成效。

    可偏偏不知多久才能推行,朝中積弊太多阻力重重,頒布政令倒是容易,但要是無人施行,那不成了一紙空文?

    他兀自煩憂,崔晚晚卻歪著頭笑,突然問道:「陛下可知為何世人多愛賭錢?」

    她叫來金雪:「金雪兒你說說,為什麼喜歡玩樗蒲?」

    金雪想了想,道:「好玩,還可以贏錢。」

    「那你每回都贏麼?」

    金雪搖頭:「有時輸有時贏。」

    崔晚晚又問:「若是你知道一定會輸,那還會玩兒麼?」

    金雪果斷否定:「肯定不會。」

    「陛下你看,若是一個人知道自己必輸無疑,定是不會冒險去賭錢的。」崔晚晚撥動樗蒲,聲音緩緩,「好比均田之法,世家既然知曉上交田產沒有任何好處,又怎會贊同?」

    拓跋泰道:「那些田地本就應該歸還朝廷。」

    「可如今田地並不在官府手中,不是有句俗話說,誰吃到就是誰的。」崔晚晚手指點上他的唇,彎起笑眼,「陛下若想收回田產,少不得要吃點虧,還有句俗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倘若奴婢和牛隻亦得受田,且受田之數高於普通百姓,你猜世家會不會擠破頭都要上繳田產?」

    豪門士族多豢養奴僕,亦有牛馬,若是他們能靠牛隻和奴婢得到田地,那就無需抗拒新政,反而會贊同才對。假如上交一千畝地,而奴僕有三百人,每人分田四十畝,統共能獲得一千兩百畝地,比從前還更多。這樣一筆簡單的帳,世家不會算不來。

    這就好比賭錢,利字當頭,多得是人去冒險。

    拓跋泰聞言為之一振,隨即又生出顧慮:「可這樣一來,田地豈不是又回到世家手中。」

    「您沒聽見金雪兒說麼,有時贏,有時輸。」

    「換句話說,也許東家多賺兩百畝,但西家可能會虧四百畝。可不管誰輸誰贏,只要均田令能推行下去,陛下您作為莊家,就是穩賺不賠的。」

    「待到幾年之後,均田令便可以稍作修改,比如限制奴婢受田,親王最高三百人……總之不可操之過急,一步一步慢慢來。」

    拓跋泰一點就通,想明白了其中關節,不由得面露喜色,捧著她的臉重重一啄:「何以解憂,唯有晚晚。」

    口水吧唧的。崔晚晚嫌棄極了,怒道:「您是旺財不成!」

    誰知拓跋泰卻不氣,反而還說:「甘為晚晚效犬馬之勞。」

    「去,誰許你搶旺財飯碗。」崔晚晚嗔他一眼,故作驕橫,「臣妾才不是為了陛下想的法子,我只是想多買點胭脂水粉而已。」

    「晚晚傾城之貌,無需粉飾。」

    從前冷肅寡言之人,現在說起甜言蜜語來簡直出口成章。拓跋泰捉住她的手揉捏,想起一事來:「晚晚對均田之法如此熟悉,可是因為從前在家聽過?」

    提出均田之法的戶部崔尚書正是崔晚晚的叔父。

    「唔……」崔晚晚頓了頓,模稜兩可地說了句「聽他們提過」。

    這個「他們」,拓跋泰只當是崔尚書和崔衍。

    他點著頭誇讚:「你兄長確實不俗。」

    「那當然,阿兄可是狀元呢。」

    從前,崔府。

    那是武洪二十九年。

    昔日狀元郎與新科探花郎在放鶴亭下棋。

    映竹青青,落子可聞。

    崔衍執黑子,凝眉緩落,走得頗為謹慎。反觀對面朗若清風的年輕郎君,手執白子不假思索,思緒敏捷。

    「尋真,」崔衍見他下了一步險棋,好意提醒,「你不該走這裡。」

    陸湛搖扇輕笑,好比竹中君子:「落棋無悔。」

    坦坦蕩蕩猶如驕陽明月。

    崔衍又下一子:「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置之死地而後生。」陸湛再下一子,劍走偏鋒。

    崔衍搖頭:「聖人纏綿病榻已久,朝中局勢尚且不明,北邊匈奴虎視眈眈,與大魏遲早還有一場大戰,這個節骨眼上,朝廷必要仰賴世家藩將。你所提的均田新政雖好,但如今不是推行的良機,且再等等吧。」他在棋盤放下黑子,再三叮囑准妹夫,「鋒芒太露不是好事,韜光養晦方為上策。」

    陸湛盯著棋盤,目光堅定:「如今豪強橫行,百姓流離人口凋敝,良田荒蕪,長此以往國將不國,過幾年大魏缺糧少兵,拿什麼跟匈奴人打仗?我以為,出台新政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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