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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尋常葉子牌是竹板做的,長安殿裡這幅卻是象牙雕的,薄如紙片而不透光,反扣牌面誰也看不見花色。
佛蘭看看牌池底,左右遲疑,出了一張索。
「吃。」
崔晚晚雀躍,拿了她出的索,撂開自己兩張,剛好拼成一溜順。她又取一張牌來看,眉開眼笑。
「和了。」
嘩啦推到牌,竟是清一色的索子。
崔晚晚把手一攤,腕子比象牙還要白上幾分,笑盈盈討帳:「佛蘭姐姐,給錢。」
佛蘭把最後一顆金錁子倒進她掌心,嘆口氣:「沒了。」
崔晚晚把金子收入囊中,笑嘻嘻道:「再來。」
「不來。」
佛蘭示意陪玩的小宮女退下,作勢去收葉子牌,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模樣,真覺得自己應了那句罵人的話。
——皇帝不急太監急。
「您一天到晚地在這兒瞎胡鬧,有這打牌的功夫,怎的不去看看陛下?」佛蘭老媽子附體,又開始念念叨叨。
崔晚晚不以為然:「看他作甚?反正晚上要來,我天天看都膩了。」
「如今是日日來,可往後就不一定了。」佛蘭惱她什麼都不上心,說話也不留情,「這幾天那麼多小娘子入宮,我瞧個個都新鮮!到時候誰膩誰還不一定呢。」
言下之意就是崔晚晚若不爭寵,等新人一多,保不齊被拓跋泰拋到九霄雲外去。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崔晚晚站起來,淡淡一笑:「從前不就是這樣麼?後宮裡永遠不缺新鮮美人,陛下喜歡誰寵幸誰,我管不了。」
佛蘭氣急:「今時不同往日,陛下他……」
「哪裡不同?」
崔晚晚打斷她:「不一樣都是皇帝?」
「只是元啟昏庸,天下人都罵他。他搶我入宮,囚我於摘星樓,視我為玩物,我是該恨他。」
「而拓跋泰文韜武略、睥睨天下,比元啟是好了一千倍一萬倍,可難道這樣我就該搖尾乞憐?我就該感激涕零?」
「他對我的好,不過是身為帝王,略微施捨了一些恩寵給一個還算喜愛的女人。」
「如果我真的有那麼重要,他又怎會以我作餌,引刺客出來實施他的大計?」
崔晚晚面無表情地說完,垂眸自嘲。
「佛蘭,我們不能太天真了。」
門外,一道頎長身影久久矗立。
拓跋泰負手而立,喜怒不形。
福全小心翼翼:「陛下……」
他這個御前大監已經見慣了風浪,對方才貴妃娘娘戳心窩子的話聽而不聞,只是偷瞟陛下,總覺得那雙沉沉的眸子裡含著點別樣情緒。
拓跋泰沉默須臾,方抬手指了指緊閉的殿門。
福全裝作一副才到長安殿的樣子,高唱「聖駕到」,殿中佛蘭匆匆來開門接駕,神色略有慌張。
「陛下萬安——」
拓跋泰抬步從她身旁略過:「平身。」
四方八仙桌上一堆金餜子,還有幾支不起眼的珠花,崔晚晚挽起袖子數得正起勁,皓腕上帶著八棱手串,正是拓跋泰送的那串。
「陛下快來瞧,我今日贏了好多彩頭。」
興高采烈的口氣,完全看不出方才是她說出「不能太天真」這樣的話。
拓跋泰從後環住她,問:「怎麼贏的?」
「打葉子牌,陛下會麼?」崔晚晚往後一靠,男人胸膛寬厚結實,「要不要跟臣妾玩兩把?她們都不跟我打,輸怕了。」
「教朕。」
一開始崔晚晚還好心教拓跋泰如何玩,前四五把都放了水沒贏他多少,可漸漸地他反敗為勝,殺得她片甲不留,很快把金餜子都贏了去。
崔晚晚不信邪,又讓佛蘭把首飾盒子抱來,算做賭注。
輸掉最後一支珠花,崔晚晚撒氣把牌一推:「不玩兒了!」
「真不玩?」拓跋泰拾起兩粒骰子,「要玩就玩大的,一把定乾坤如何?」
「怎麼個定法?」
「比大小。贏家可向輸家討要一物。」
崔晚晚瞧他面前小山似的金子和首飾,心動不已。
拓跋泰把骰子給她:「貴妃先。」
她雙手合十捧著骰子,還往裡吹了兩口仙氣,往桌上一擲。
兩個六。最大點面。
「我贏了。」她得意洋洋,作勢要去摟回輸掉的東西。
拓跋泰擋住:「朕還沒擲。」
「你擲什麼也沒用,還能比我大麼?頂多一樣。」崔晚晚轉了轉眼珠子,「一樣大也應算我贏,因為是我先擲到的。先來者大。」
「總要等朕擲過再說。」
拓跋泰拾起骰子,學她的樣子往掌心吹氣,然後再扔出去。
骨碌碌——
待到塵埃落定,只見桌上兩個六,另外還有兩個一。
兩枚骰子竟是被他用力一分為二,成了四瓣。
「兩個六點加兩個一點,十四點。」拓跋泰說話都掩不住笑意,「承認。」
「你無賴!」
崔晚晚揚手打無賴,卻被無賴順勢捉住往懷中帶,還蜻蜓點水般偷香一個。
「願賭服輸,貴妃欠朕一物。」
崔晚晚冷嘲熱諷道:「宮裡的東西都是陛下的,看上什麼拿去好了。」
「這可是你說的。」
長臂一攬,崔晚晚騰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