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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1:24 作者: 映漾
    「他是因為太渴望痊癒了,才會開始絕望。」

    遲稚涵抬頭,看著趙醫生。

    趙醫生對她笑笑,轉頭看向齊程門上遲稚涵曾經用來送飯的小窗口。

    「今天的反覆不算大事,對他整體的療程來說也沒有影響,但是如果處理不好,讓他再這樣壓迫自己的話,以他目前的身體情況來看是很危險的。」

    「我叫你出來,是想問問你,你知道他這麼急迫的想要進入人群的原因麼?」趙醫生轉頭,看著遲稚涵。

    趙醫生說話仍然是拐彎抹角的讓人第一時間很難抓到重點,鬆懈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先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遲稚涵卻理解了趙醫生的意思。

    他是怕她隱瞞,他怕他們兩個私下裡讓齊程承擔了他目前無法承擔的壓力,所以齊程才會用這樣激進的方式。

    趙醫生和齊程的感情已經很深,深到很多時候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趙醫生自己知道,在可控範圍內,他一直選擇放養。

    直到今天齊程出乎意料的突然昏迷。

    趙醫生問她的方式看起來全程都在隱忍,隱忍著怒氣,害怕說多了會破壞他們兩人的感情。

    「他應該是想儘早和我去民政局領證。」遲稚涵沒有絲毫隱瞞,「我們兩個感情穩定,他對未來開始有計劃,在他看來他的生命浪費了十年,他也會心急。」

    「不管我們用多精確的詞語描繪他這十年的心情,我們也始終不是他。」遲稚涵看著趙醫生,「哪怕從頭到尾我都能理解會心痛,我也沒有資格說我自己感同身受。」

    「對於他來說,為了治癒不管做的多激進,我都能理解,也都能原諒。」

    「趙醫生,這和愛情無關,他是個很好很負責任的男人,他如果肯承擔下承諾,就一定會想要付出。」遲稚涵眼眶微微泛紅,「所以我說不出勸他不要激進的話,因為在我看來,不管他的心理病有多嚴重,他始終是個人,在這個原則下,他今天做的沒錯。」

    「您說的痊癒和我認為的痊癒從來都不是一樣的,我和他在一起,從來沒有覺得他有任何心理疾病,或許有時候會不願意說話,激動難過的時候看起來會很可怕,但是那只是他的表達方式。」

    「他今天打開車門出去買花的那一瞬間,一定是覺得自己可以扛過去的,他撐到上車才暈倒,也說明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在抗爭什麼。」

    「他沒有操之過急,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相信他,也不覺得他現在急著想要進入人群的訴求有什麼問題,我會勸他更加謹慎小心,但是不會認為他這件事是做錯了的。」

    她說的很急,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聽起來雜亂沒有邏輯。

    趙醫生安靜了片刻後,笑了。

    「你一直都相信他,這是最大的奇蹟。」他拍拍她的肩膀,嘆氣,「所以齊程的方案真的無法複製。」

    「我問你原因,告訴你那些話,也就是想看到你這樣的態度。」

    「齊程度過了關鍵期,現在哪怕反覆,也只是像今天這樣的身體不適而已。我需要他身邊的人像你一樣有信心,不是責怪他操之過急,也不是責怪他為了愛情腦子發熱。」趙醫生說完看遲稚涵驚訝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你沒有說錯,他一直沒有錯。」

    「但是如果這時候身邊的人勸他謹慎,他會聽,而且會照做,但是卻會對他最終完全康復造成影響。」

    「這一點,和齊家人是無法溝通的,也幸虧他身邊的人是你。」

    「齊程需要自信,他一直沒有告訴你,他對自己十年後痊癒重塑性格這件事心裡是沒有底的,他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所以本能的給你最積極向上的樣子。」

    「給他自信,他會慢慢的找回自己,只是這過程中,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還會發生。」

    「給他空間給他自信,讓他找回自己原本的樣子,是我這個多年醫生兼他的長輩想要請求你的最後一件事。」

    「你已經做的比我想要的還要好,我忽悠你的最後一關,你也順利通過了。」

    ……

    遲稚涵低頭。

    「兩個人之間再相愛,有些難關還是只能自己走的,身邊的人能給的也只有陪伴和信任。」趙醫生說到最後,語氣里有感慨,「齊程到底還是幸運的。」

    「可以心痛,可以照顧他,也可以黏著他二十四小時不離開,但是千萬不可以說他為了治癒自作主張,他現在太需要這樣的自作主張了。」

    這是趙醫生留給她的最後一段忠告。

    這位心理專家,宣稱這是最後一次忽悠她,這一次忽悠,他用了他自己對齊程難以客觀的弱點,讓遲稚涵下意識的以為他不相信他們的愛情,下意識的產生了反抗情緒。

    一個可以談笑風生操縱人心的人,卻偏偏人過中年仍然孑然一身。

    或許,他真的看破了很多東西,也或許,他這輩子的摯愛真的只有工作。

    ***

    齊程在趙醫生走後不久就醒了,遲稚涵當時正在幫他換退熱貼,四目相對,齊程有些欲言又止。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臉色蒼白了,看的遲稚涵心裡一陣陣的痛。

    「明天如果還是三十九度沒退下去的話,就要掛水了。」遲稚涵俯身額頭對額頭的貼了一下,然後皺著眉直起身,「你手上的針眼好不容易好了一點。」

    「會退下去的。」齊程眼睛一直盯著遲稚涵,語氣沒什麼異樣,但是表情仍然忐忑。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買花?」遲稚涵遞給他一杯溫水,問的時候嘴角仍然有梨渦。

    「求婚的時候忘記了。」齊程有問必答,因為不確定遲稚涵此刻的態度,蒼白著臉老老實實的喝了兩口溫水。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藍色的?」齊程買的是一大束藍色的繡球花,和昏迷的他一起被司機和安保大叔送了進來,她在他昏迷的時候找了幾個瓶子插好放在了檯面上。

    「你房間裡都是藍色。」齊程聲音輕了點。

    他一直在等遲稚涵什麼時候繞到關鍵點,也做好了被她糊一身鼻涕眼淚的準備。

    他可能真的太著急了,這幾天過的太像正常人所以以為自己就真的正常了,到底,還是嚇著她了。

    遲稚涵卻笑了,湊過去親了下齊程的嘴唇,舔掉他嘴唇上喝水留下來的水漬。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收到花。」她語氣帶著真誠的喜悅,「好漂亮。」

    貼的太近,這樣軟軟帶著甜的嗓音讓齊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你……」齊程猶豫了下自己要不要自投羅網,遲稚涵現在的表情和態度讓他剛才的謹慎少了一些,「不生氣麼?」

    「我有點心疼。」遲稚涵親完就鑽進了被子,和往常一樣摟住他的腰,「不對,我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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