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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05:24 作者: 燃珠
    鍾連海的墓地選址低調,但是很好找,生平簡介就五個字,拉遠了看像是座無字碑,反倒在一眾洋洋灑灑的長篇檄文中顯得打眼。

    鍾意走過去,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墓前擺著的一束雛菊。

    顯然,這束雛菊還很新鮮,明亮的花瓣吸飽了雨水,綻放更甚,清澈的露水折出豐潤的光澤。

    香案上擺了幾個水果和三炷香,香被雨水澆滅了,水果表皮卻被沖刷得乾淨鮮亮,蓬勃得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有人剛剛來過,香只燒了個頂,應當離開得不久。

    鍾意想不到除了她還會有誰來弔唁鍾連海。

    她把那束雛菊往旁邊挪了挪,她依舊買了一束百合,一黃一白擺在一起倒也相襯。

    地面濕滑,有些泥濘,她直直跪下。

    「爸爸,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已經三年了。對不起,過了這麼久才回來看您。」

    鍾意胸口數次起伏,將眼中翻湧的淚意壓下,繼續她平淡家常的傾訴。

    她對鍾連海講述三年來的生活,說她過得很好,錦衣玉食身體健康,很快就要畢業了。

    「爸爸,我原本打算留在英國,可是現在有些想回來了。一個人在國外很孤單......好吧,也有某個人的原因,我也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還是和他糾纏在一起了。我們都沒有親人,他說想要陪我一輩子,我覺得我應該試著相信他。」

    之前她覺得牧鴻舟什麼都不懂。

    十八歲的牧鴻舟不懂什麼事喜歡,二十四歲的牧鴻舟不懂什麼是愛,只不過被她強行開了情智,只擁有過她一個人就認定了這是愛情。

    所以她不相信牧鴻舟,覺得年輕人的表白熱烈而廉價。

    可是當她確信自己愛上牧鴻舟時也不過二十出頭,憑什麼她對自己就那樣篤定,對牧鴻舟卻雙標苛責?如果日久生情是廉價,那麼一見鍾情豈不是更不值得信任?

    況且,就算不相信牧鴻舟,好歹也相信相信她自己吧。

    難道鍾意會配不上牧鴻舟的愛嗎?

    鍾意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卑微兩個字,就算家道中落被軟禁監視,旁人笑她是喪家之犬,她也並不覺得自己的生命因此而掉價了,一個人的尊嚴和驕傲不需要靠金錢支撐。

    牧鴻舟站在高處眾星捧月的時候她喜歡他,一無所有生澀呆板的時候她也喜歡他,鍾意只是喜歡牧鴻舟而已。

    牧鴻舟也只是喜歡鍾意而已。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不住,鍾意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最後起身時膝蓋都痛得發麻了。

    「爸爸,那我就先走啦,以後會經常來看您的,拜拜。」

    鍾意揮揮手告別,垂眸看了那束雛菊一眼,轉身走了。

    走到半山腰時手機響了,鍾意接起放在耳邊,聽見牧鴻舟說低沉悅耳的聲音:「小意,早上好。」

    鍾意看著頭頂暮色漸至的天空,勾了勾嘴角:「早上好。」

    「我明天下午到倫敦,你有空來接我嗎?」

    「沒有哦。」

    「......好吧,那我來接你吃晚飯。」

    鍾意挑眉:「晚飯麼,應該也是吃不成的。」

    牧鴻舟頓住,有些惶然地:「怎麼了嗎,小意,我有哪裡做得不好嗎?」

    「有啊,」鍾意眯了眯眼,「牧鴻舟,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吧?」

    「沒有啊。」牧鴻舟很冤枉,他連商業機密都沒瞞過鍾意,她要是想整他,他能立刻變成窮光蛋。

    「哦,那我問你,你今天下午在哪?」

    牧鴻舟明顯遲疑了一下,「我......剛剛爬山去了。」

    「哪座山?」

    牧鴻舟眉尖一蹙,「小意,你......」

    「我在臨泉墓園。」鍾意嬌氣地往台階上一坐,「過來接我。」

    第39章 ...

    牧鴻舟把車開回去, 從山腳一路往回跑,氣喘吁吁地在鍾意面前站定,大腦一片空白地看著她。

    鍾意支著下巴都快睡著了, 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拿起手機對著他:「五十分鐘。」

    牧鴻舟彎下腰,連人帶手機一起摁入懷中。熟悉的香味飄入鼻間,那種不真實感才一點一點消下去。

    鍾意此時正真真切切地被他抱在懷裡,他沒有做夢, 剛才那通電話也不是惡作劇。

    剛才電話里鍾意說完就掛了,牧鴻舟下意識地覺得她在整他——她三年都不曾動過回國的念頭,怎麼這會招呼不打毫無緣故地就回來了?

    可是萬一呢?

    哪怕這件事的真實性只有萬分之一的, 牧鴻舟也必將為之不顧一切地回頭去追。

    他跑得太急,出了一頓猛汗,後背的衣服面料微微濕著貼在皮膚上, 隱約勾勒出精瘦流暢的背肌。

    鍾意在他懷裡聞到了夾雜著一點汗味的清幽冷香,蓬勃又清新。

    他抱得很緊, 鍾意的呼吸有些亂, 伸手推他:「鬆開, 一身汗味臭死了。」

    「臭嗎?」牧鴻舟立刻鬆開了,抬起袖子聞了聞, 心想應該還好吧。

    鍾意扶著台階扶手往山下走, 牧鴻舟跟上去, 看見她一瘸一拐地, 扶著她說:「......你的腳怎麼了?」

    鍾意上山走了幾千級台階,在墓前貴了大半個小時,疼痛刺骨,膝蓋被磨得通紅, 剛才差點站都站不起來。

    她搖頭,淡淡道:「沒事,坐久了腿麻。」

    牧鴻舟看到她牛仔褲膝蓋以下的泥濘痕跡,猜出了大概,走到她前面微微弓下|身,「我背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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