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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05:24 作者: 燃珠
記憶跟著血液一道逆行,牧鴻舟幾乎失去呼吸的本能。
冰冷寂靜的實驗室,他的心臟被架在火上炙烤,漫天火光都映著鍾意的笑與嗔。
「請問,剛才這裡坐著的是哪位?」牧鴻舟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問道。
「Yi!」那個斜對面的女生心直口快,說完有點心虛地看了牧鴻舟和教授一眼,把頭轉回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轉回來:「師姐中文名叫鍾意。」
牧鴻舟搖搖欲墜,三年來的折磨和等待在一瞬間化為粉齏,他有點飄忽茫然地:「她在哪裡?」
「洗手間,應該快回來了吧。」另一張亞洲面孔的女生答道。
她們有點激動地對視一眼,對牧鴻舟說:「你認識她嗎?」
牧鴻舟的聲音像是黏住了出不來,他輕輕點頭,穩重自持的人設岌岌可危:
「認識。」
何止是認識?
濕潤空氣像一張透明的網裹住他的呼吸,牧鴻舟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他聞到一點茉莉的香味,從鼻腔入肺,發酵出梅子酒的醉意,最後呼出時只有一層清淺的霧氣。
多久了?
三年零兩個月,再次聞到她的香味,牧鴻舟控制不住地心臟狂跳,後背發熱出汗,神經像交互錯開的電線一樣瞬間炸開。
鍾意真的在這裡。
她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很討厭倫敦的天氣嫌棄英國的食物嗎?
她還有多少口是心非的話?
那一瞬間牧鴻舟開始恨她。他在國內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失魂落魄得像條野狗,而鍾意悠閒自得地待在象牙塔里,畫花賞鳥,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
牧鴻舟在鍾意的椅子上坐下。
他坐在那裡等,他心想只要鍾意回來讓他看一眼,和他說說話,不要趕他走,他什麼面子都不要了。
他開始設想待會兒見了面,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想了很多句話很多種情形,最後卻從打完電話回來的教授那裡得知,Yi家的狗突然有點狂躁,她臨時請假回去處理了。
牧鴻舟滿腔熱血一點一點冷卻,教授見他狀態不太好,問他要不要去酒店休息。
牧鴻舟點點頭,疲憊起身。
從理工樓出來,教授多少從他前後種種態度中嗅到幾分不尋常:「需要我向她轉達你來訪過的消息嗎?」
「不用,」牧鴻舟當即否決,他頓了頓,「今晚的宴會,她會來嗎?」
「作為實驗室的代表,她自然在受邀之列。」教授笑了笑,「我想她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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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芽的青春期雖遲但到,鍾意急匆匆趕回去看見院子裡一堆打翻的花盆,全是她費心勞神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名貴種,泥土濺得到處都是,被咬破的游泳圈扁塌塌地掛在鞦韆上。
鍾意氣得大喊它的名字,罪魁禍首終於浮出水面。
芽芽慢騰騰地從游泳池裡鑽出來,渾身金毛濕噠噠地貼著,像個穿了緊身衣的胖子,嘴裡叼著鍾意上周剛買回來的限量高跟鞋,鞋帶已經被它咬斷了。
鍾意扶著牆差點昏迷。
房子在臨近售賣之際突然遭殃,鍾意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她把狗拎出來讓它舉起爪子站著,氣急敗壞地,像潑婦一樣捏著報廢的高跟鞋狠狠罵了它一頓。
鍾意打了家政電話請人過來打掃。十五盆花直接去世九盆,沙發和地毯被抓得掉皮起毛,從毀滅程度來看只能白送給下家了。
她每往計算器上多摁一個零就瞪狗一眼,芽芽沒精打采地往狗窩裡一趴,一個下午都拿屁股對著她。
折騰完已經到了傍晚,鍾意要出門了。她給芽芽脖子上套了狗鏈子栓在一樓樓梯,它立刻可憐起來,狗眼睛往外淌水,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碰瓷。
鍾意磨著後槽牙,又把鏈子取了,把它提溜到二樓廁所。
「我今晚回來要是看見你踏出廁所門半步,」她彎著眼睛笑容溫和,「明早我就燉狗肉吃。」
鍾意長發一甩出了門,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沒有遲到。教授站在門口,見到她時眼裡泛起一點笑意,問她狗怎麼樣了。
鍾意作頭痛狀,表示當媽都沒這麼操心又氣人。說的好像她當過媽似的。
交際對鍾意而言輕而易舉,她容貌姣好談吐流利,今天算是異國遇見一堆老鄉,一時沒忍住就喝得有點多。一圈走下來,鍾意感覺有些頭腦發暈,揉著太陽穴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待著。
她還沒歇上一會兒,便聽見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雄性的荷爾蒙氣息朝她逼近。
鍾意縮了縮脖子,莫名有點緊張的壓迫感。
她暗中翻了個白眼,估摸著那人快到了,伸出左手從一旁的吧檯上取了一杯香檳,燈光恰好照在中指的鑽戒上。
鍾意主動轉過身,揚起一個疏離的微笑,卻在看見來人時將爛熟於心的說辭忘得一乾二淨。
牧鴻舟站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眼中神情變幻莫測晦暗不明。
藍黑色西裝布料挺括剪裁得體,襯得他好像又更高了些,也更帥了一些,輪廓深邃,肩寬腿長,即使站在一眾西方面孔里也十分顯眼。經典格紋領帶平整地繫著,從肩膀到胸口繡有細細的暗金線圖紋,翻領處別了一枚精緻的藍寶石胸針。
看得出來穿衣品味相當不錯,但是好像有點騷過頭了。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會面而已,倒也不必搞得這麼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