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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57:16 作者: 江蘿蘿
「聞聽語……」
「嗯,我聽著呢,你喊我也沒用, 不如直接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有事。」他仍然是用那簡簡單單的話堵住她。
聞聽語低頭看向腳尖,她沉默的時候,對方也未掛斷。
她這人心思敏感,最喜歡抓細節, 這人從來不會掛她電話。
過了半響,她對著手機嘆氣,似無奈,「好吧,不打擾你了,再見。」
沈落白自然聽出她語氣低沉,像是一塊堅硬的碎冰在心上劃了一道痕跡,又冷又傷。
他微微啟唇,還未來得及說出口,隱約聽見一道咳嗽聲。
沈落白撇頭望了一眼,握著手機的力道緊收了幾分,最後被手機收入的聲音就兩個字:「再見。」
通話結束,聞聽語一直站在街口,盯著手機屏幕直到系統自動熄屏。
她抬頭望向天空,手臂遮掩視線。
夏日的午後天氣悶熱,時而有陽光,時而便陰暗,好似要下雨。
*
「咳——」
「咳咳——」
咳嗽聲音斷斷續續,讓人聽得心慌。
沈落白收起手機,彎腰拿起床頭的開水瓶出去。
走廊的角落擺放著巨大的熱水器,偶爾會有人過來。沈落白接了半壺開水回到房間,又拿乾淨杯子倒了小半杯,熱水靜置。
他動作熟練的拉開抽屜,裡面各種擺放著各種藥物,他能準確無誤的拿到需要的東西。
做完這一些,他拉開凳子坐在床頭,安靜的盯著床上的女人。
坐在床頭的中年婦人雙目無神,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著誰也聽不清的話。
沈落白就這麼安靜的盯著她,在這狹窄的出租屋裡,一切都顯得那麼淒涼。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手指碰過杯壁試探水溫,再將剛才收起的藥全部遞過去,「吃藥。」
東西手動嘴邊,那女人卻連連搖頭,「我不吃,快丟掉!那是毒藥!」
沈落白深吸一口氣,耐心的舉著水和藥,對那女人說道:「媽,吃了這些東西,我帶你出去。」
女人還是搖頭,她突然掀起床上的薄毯,不慎打翻水杯。
溫熱的水落在手背上,濕了床面。
沈落白只覺得心口沉鬱,像是被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一言不發的站起身,將藥重新放下,重新換了一杯水。
邱惠儀又發病了。
從記事開始,總會聽到周圍鄰居的閒言碎語。
他的父親是個老實農民,掙得都是苦力錢,到最後娶了個漂亮媳婦兒,旁人對他的道賀也夾著玩笑意味,只因為他娶的妻子有缺陷。
父親對於旁人的話並不在意,努力照顧妻子,砸鍋賣鐵都要送孩子去上學。
他一直記得父親跟他說的話,「咱們家裡窮,你要努力讀書,走出這個小地方。」
否則,沒有文化只能在這小地方無限循環痛苦。
所以後來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他都抓緊一切機會,讓自己能夠正常上學。
前幾年邱惠儀的身體狀態還不錯,雖然有時候神叨叨的,但日常生活沒有問題。
可這兩年邱惠儀的病情加重了。
犯病的時候什麼話都不聽,就像剛才那樣,完全不配合。
他靠著大學兼職的錢在距離醫院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小屋,這裡的環境真不算好,但勝在方便。
從到醫院實習開始,每個星期的休假時間都不固定。
上班的時候,他只能打開屋子裡的監控,從外面把門關上,防止邱惠儀亂跑出去,又要隨時監控她是否發生意外情況。
下班之後回來照顧邱惠儀,大部分時間她是清醒的,但即便是清醒的時候,兩人也沒法像正常母子那樣交流。
沈落白的生活很簡單,不斷學習、工作賺錢,照顧母親。
-
等到沈落白重新把藥和水準備好時,邱惠儀已經完全安靜下來。
她閉著嘴,沒再神神叨叨的講話。
見兒子送上來的藥,她一點沒抗拒,乖乖的服下。
剛才灑在床上的水漬還未乾,邱惠儀的手掌按在那處,回想著自己犯病時製造的麻煩,眼裡滿是心酸,「落白,我想回村子裡。」
「媽,這件事情不要再說了。」
「我真是沒用,別人都是父母照顧孩子,而我卻連累你……」
邱惠儀清醒的時候比發病的時候還要痛苦,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然而每次提出回到村子裡,沈落白都會拒絕。
剛來城市那會兒,她也試圖去做些雜工賺錢,可管不住自己發病,非但沒賺到錢,反倒破壞了別人的東西需要賠償。
至此之後,她明白,不出去製造麻煩,才是對沈落白最好的幫助。
她知道這個孩子很孝順,可除了主動要求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別的什麼也做不了。
邱惠儀恢復之後就坐不住了,看了眼時間,又去做家務。沈落白不會阻止,因為這是邱惠儀能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
窗外的天色逐漸變得陰沉,烏雲飄過來了,外面很快下起嘩啦啦的大雨。
桌上手機震動,沈落白拿起一看,又是她。
「沈落白,下大雨了。」
「你能來接我嗎?」
下大雨,她有多種躲雨的方式,卻偏要打電話來讓他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