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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53:39 作者: 持塵
鍾瑜下車,進了門。整個房子很大也很空,靜得可怕,沒有人生活的痕跡。
她在一樓頓了頓足,目光落在衣掛上的外套,走過去拿起看了看,是那天見面那件。
鍾瑜拿著衣服上了樓,走到臥室門口時,她沒有馬上開門,指尖觸到門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像是在怕什麼,過了幾秒,她平靜下來,手掌往下一壓,輕輕推開門。
房間裡很暗,沒有打暖氣,空氣也凝縮般冷沉著,像是籠在一團漆黑的夜裡,沒有一點光亮,雲層很厚,壓著人喘不上氣。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黑暗,往床上一掃,那裡臥著一蓬黑影。
走近了看才發現,他整個人蜷縮著,像一隻被煮透的蝦米,弓著背,被子蓋著,只露出半張臉來,背對著門,眼睛閉著,連睡覺也緊蹙著眉,看起來無助又弱小。
鍾瑜開了暖氣。到床邊,彎下腰,一隻手撐著床沿,半個人趴過去,另一隻手小心探進被頭裡面,按了按他的後背,睡衣被濡濕了一層,燒得不輕,怪不得這樣難受。
她在床邊站了須臾,不知要不要叫醒他起來換衣服。
想了想,推門進了衣帽間把他睡衣拿出來,返回放在床邊。大約被響動驚擾,被子裡的人動了動,鍾瑜不確定他有沒有醒,輕輕掀開被子探看,手掌自然而然貼上他的額頭,剛觸到皮膚,周時放側過身來,伴隨著低低地咳嗽聲,她驚了一下,飛快縮回手。
但已經來不及,男人睜了眼,一雙本就多情的黑眸,因著生病,眼底飛上迷離深邃的幽光,安靜望著她。
眉心也慢慢舒展開。
她怔忪,身體還半伏著,與他的臉距離很近,溫熱的氣息慢慢漾開,空氣一瞬變得很靜,細微的呼吸被無限擴大。她感到臉上一熱,幸好沒開燈,他看不見,只能捕捉到黑透的眸子深處一點浮起的光。
他似乎動了動,鍾瑜暗自調整著呼吸,在他有所動作前,撐起身,站直起來,聲音淡淡的,試圖將剛剛一剎的尷尬拂去,「給你打電話沒接,我就過來看看。」
周時放看著她,依舊沒說話,眼睛被汗水浸的濕漉黑澈。
這目光像是將她的謊言拆穿。
她原本是為了避免讓他知道是李秦告訴她的,今天李秦在電話裡頭說的那番話也不必向他透露,再說李秦大約也不希望被怪責,可這回時間短,又在這樣尷尬的場合,她心裡沒來由慌亂,也找不到好的措辭和藉口。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周時放沒有刨根究底,給她留了一絲餘地。手肘撐著床,豎高枕頭,支起身子。
簡單的動作,他卻做得有些費力。鍾瑜走前一步,想幫他,他擺了擺手,氣息不平,嘴角卻掛著蒼白的淺笑,「還不至於……」
他轉過臉咳嗽了兩聲,撫平喘息,繼續道:「連起個床還要你幫忙,以後要是你不在身邊,我豈不是廢了。」
他笑著,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這些話,聽在耳里卻是帶著莫名淒涼和悲傷。
鍾瑜不忍看他,目光移去床頭的水杯,「醫生來過嗎?」
「嗯。」他點頭,靠著床頭,半閉著眼睛。
「那……」目光又移回去,想起來他身上濕著,濕氣鑽進身體病只怕更嚴重,於是走過去把新的睡衣拿給他,」把衣服換了,過會兒我把你的床單被套都換一遍。」
她本想說,把身體擦一遍再換,想了想沒有說出口,但話已經到了嘴邊,改換成:「我去給你煮點粥。」
「廚房裡沒有米。」他接過她的衣服,伸手解紐扣,像是很自然而然的動作,沒有半分避開她的意思。
鍾瑜也沒有注意,可能是兩人之間太過熟悉,這些做起來都是尋常的事,只是將他的話過了一遍心,什麼叫廚房沒有米,那這幾天他都吃什麼?
明明知道不該氣,可是看他這麼不懂照顧自己,心裡有一口悶氣憋得慌。其實都分開了,他過的怎麼樣也與她無關了,話是這麼說的,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要是沒瞧見還好,瞧見了,心裡又忍不住泛起酸疼。
已經沒有最一開始分手時的敵意,活著,誰都不容易。
就算分開,也希望他能過得好。
「你這幾天怎麼過的?」不吃飯怎麼能行。她的情緒還在這個問題上徘徊。
「叫外賣。」他答得隨意,手指還在扭第一顆紐扣,這衣服的扣子難解,紐粒大洞眼小,扭了幾下還是解不開,他全沒了耐心,手摸到牆壁上,扭開一盞小燈。
昏黃的燈光帶著光暈籠罩下來。
鍾瑜這才看清了。
男人額頭上細密汗珠沁著,鬢角也亮晶晶。大抵是熱的,眉頭微微蹙起。
鍾瑜目光落到他身旁,剛剛那個黑影清晰起來,是她的玩偶熊——他竟抱著這東西睡覺。
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突然感覺不太對勁,他是不是要換衣服了,那她還傻乎乎杵在這裡幹什麼,正想找個理由出去,被他一叫,打斷了思緒。
」小魚,」他的手指撫在第一顆紐扣上,微微抬高著下巴,脖頸線條繃著,在淡淡光下無限誘人,看著她說,「替我解開這顆扣子。」
見她猶豫,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男人掩嘴咳嗽了一聲,再說話時嗓音含沙,染上十分溫柔:「不用怕,我現在這副樣子,就算想對你做什麼,也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