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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1:38:56 作者: 時槳
    祁昭拍下來門牌號,卻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賀辰。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每個人也許都有見不得光的傷口,並不想暴露在陽光下。

    天快要亮了。她只能先保存著這張照片,往回走。

    巷子的路歪七扭八,她找的出口並不是她進來的那條路。夜色里,路口響起幾陣摩托車的引擎聲,緊接著聽到一堆人夜深人靜放肆的大笑。

    很多大人三番五次警告過小孩三更半夜別在路上亂走,就是因為寧縣太多輟學的不良少年。

    「哥,那女的怎麼沒在這附近見過。」一個染著紅頭的抽菸少年先發現的她。

    一群人回頭看。

    路燈下發現情況不對往回走的女孩披著一件厚厚的大衣,裡頭卻是睡裙,臉隱在圍巾里。路燈光線落在她小腿往下,一雙雪白的腳腕裸露在冬夜的寒風裡,白得像是魚餌一樣深深引誘人。

    有人吹了一聲口哨:「我們看著像壞人嗎?妹妹你躲什麼,放心往前走。」

    她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麼樣的人,沒搭理,扭頭快步往回走想找別的路,卻走進了更深的黑夜裡。

    腳步聲由遠及近,她不知道該往哪跑,很快就被身後那五六個人追上。壞笑著一前一後把她堵在巷子裡。

    跑散開的圍巾掉落在骯髒的地上,沾了一地灰。

    「長得真漂亮啊。」為首的那個人最先反應過來,動手動腳拉住了她的大衣。

    「鬆開,我要報警了。」

    「妹妹,警察出警到這也得十來分鐘,你猜這十來分鐘我們能幹些什麼。」對方毫不在意,嬉笑著湊上來。

    下一秒,稜角分明的石頭正中他的膝蓋骨,那男生慘叫一聲,在祁昭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沒有遮擋了之後,祁昭的視線才亮起來。

    不遠處站在牆下的人一看就是剛剛睡下又馬上被吵醒的。

    大冬天穿著一條灰短褲白T恤,凌亂著頭髮。

    「滾。」

    這條巷子因為租金低是寧縣出了名的混混聚集地,連警察都不怕的一群人,唯獨怕住在巷子最深處的那個人。

    沒有人能控制住他。

    一條瘋狗。

    等到那群混混徹底慌亂消失在了巷子裡,段京耀才慢慢走向牆下站著的人。

    她的小臉被北風吹的蒼白,狼狽不堪貼著牆站著。

    「祁昭,你也滾。」他最初的語氣很平靜,像是極力克制著什麼,「滾回去睡覺。」

    「賀辰和你一個從杭州來的朋友一直在找你。」她不走,「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住在這裡。」

    「誰教你半夜三更一個人往外跑的。」他不想跟她提任何人的名字,只是看著她一個人的眼睛,「知道這裡治安差還跟進來,你他媽的膽怎麼這麼大。」

    「行,那我走了。」祁昭也不想大半夜跟他在巷子裡吵來吵去,揚了揚手機,「我會告訴賀辰你的地址,他真的很關心你。」

    說完,就撿起落在地上的圍巾往巷口走去。

    頭也不回。

    段京耀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想摧毀她的倔犟,她的冷漠。

    像是睡在黑夜裡的人忽然睜了眼,發了瘋似的朝著眼前的那團明亮的花火撲過去。

    祁昭往前走著,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一片死寂得讓人心裡害怕。

    下一秒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往旁邊踉蹌了幾下,肩膀磕上牆壁,生疼。

    真發了瘋了。

    那雙強勁有力的手臂繞過她的肩膀抓在她的後背,兇猛而又帶著恨意。頹廢埋在她頸窩裡的那張臉是滾燙的,讓她整個人顫抖了一下。

    很多年以後祁昭想起那個晚上,才明白他只不過想要一個很簡單的擁抱。

    只是那時他們誰也不是適合擁抱別人的人。

    祁昭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驚慌失措喊了一聲:「段京耀!」

    身上人一動不動,甚至抓著她後背的手越發用力發緊,像是恨不得把她整個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她急了,又踹又踢,指甲划過他那層薄薄的白T恤下的後背,到了這份上了,下手也忘記了輕重。

    劃得越狠,他抱她越緊。

    北風吹過巷子,全都被遮擋,繞開她直直吹在面前人寬闊的背脊上。

    等她徹底耗費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累了不再反抗,一動不動蜷縮在他的懷裡。段京耀才慢慢鬆開她。

    這麼一折騰,祁昭站在冬夜的小巷子裡出了一聲冷汗,抬眼盯著他。

    眼神是冷的,帶著點慍怒,像只餵不熟永遠認生的野貓一樣。

    他撫摸著手腕上指甲的深印,半晌,不以為意嗤笑一聲,總算從剛才頹廢要死似的樣子變回了以前狂妄不羈的人,懶洋洋上前倚在她身側:「大半夜跟過來,想跟我睡?」

    祁昭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轉過臉往巷子口走。

    走了幾步,停了下來。

    那群混混遠遠的仍然聚集在巷口,只是不敢再往這邊靠近。

    她的目光不自然往身後人身上移了移,被單手摸煙的人餘光瞥到,譏諷扯了扯嘴角:「祁昭,你真拿老子當靠山?」

    「沒你我也能走。」祁昭收回了目光,後退幾步,決絕轉過身子往巷口走。

    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學不會服軟的祁昭,什麼都抹不平她一身刺。

    走了幾步,腳忽然懸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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