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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8:25 作者: 金丙
    蔡晉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對孟冬道:「你可能不清楚,你要只是受點輕傷, 那外界不會抓著這個不放,但你要是受重傷, 雖然誰都知道這事兒跟喻見本人無關, 可人人都站在道德制高點,同一件事會變成不同的性質, 喻見會遭受到源源不斷的攻擊。現在你失憶,這跟受重傷一樣, 甚至人家會更獵奇,新聞只會炒得更大。」

    蔡晉同把輕重分析完, 才道出主旨:「所以我現在就求老天開開眼, 趕緊讓你記憶全恢復了,免得明天的新聞雪上加霜。你加把勁兒再想想,還能想起什麼?」

    孟冬沒開口。

    蔡晉同指著青紅椒炒牛舌:「比如對你和那位都有意義的其他菜, 小雞燉蘑菇?」

    孟冬睨他一眼,又往湯碗裡下一片牛舌,然後輕輕把碗朝喻見跟前推了一下,才說:「沒這印象。」

    蔡晉同道:「那比如……東坡肉?北京烤鴨?酸菜魚?毛血旺?」

    喻見沒再夾牛舌,她垂眸吃起已經見底的白粥。

    孟冬不開腔。

    蔡晉同不死心:「你都想起三年前的事兒了,那四年前的事兒應該很容易聯想起來吧?比如你家是怎麼欠債的,哦對了,你一直說你大學同學是你合伙人,那你到底在哪兒讀的大學,這總該想起來了吧?」

    兩人都沉默是金。

    蔡晉同嘆氣,看向喻見,出殺手鐧:「你自己的事兒也不能再拖了,這都來這兒好幾天了,這樣,你明天無論如何先回北京,去趟公司。我就留下負責孟冬,看這情況,還有的耗。」

    喻見喝著粥問:「能通航了?」

    蔡晉同說:「明天要還是有霧不能飛,那就坐高鐵。」

    「有票麼?」

    「我現在看看。」蔡晉同拿起手機。

    孟冬一直看著喻見,此時說:「再盛點?」手朝她伸。

    喻見把碗給他。

    孟冬打開粥碗蓋子,給喻見盛了一勺。

    蔡晉同翻著手機道:「有高鐵票,上午下午都有,要不給你買近中午的吧,你能多睡會兒,到北京的時候天也還沒黑。」

    喻見沒意見:「好。」

    「你身份證號報一下。」蔡晉同道。

    噠——

    孟冬闔上粥碗蓋子,繼續喝自己那份湯。

    湯已經半溫,其實這樣的溫度入口剛好,不燙喉嚨,又沒涼透,入胃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他邊喝邊說:「四年前,那一整年我都在工作。那是我爸負債的第二年,他心理其實已經垮了,除了脾氣變得暴躁,他還有自殺傾向。」

    蔡晉同手指還點在「鐵路12306」的個人信息頁上,他驚訝地張著嘴,目光不自覺地覷向喻見。

    喻見捧著碗,忽然抬眸盯住孟冬,顯然是第一次聽說,吃驚不比他少。

    「我做過計劃,該怎麼掙錢,什麼時候大概能把債還清,到哪一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那瓶安眠藥,在我的所有設想之外。」湯勺傾斜,湯水涓涓地流進碗裡,孟冬看著湯往下墜,說,「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想找她,隨便說幾句什麼都行,想聽聽她的聲音。」

    他爸的安眠藥一直藏在臥室抽屜里,那天他想找一份文件,書房沒找到,他想去他爸臥室里看一看。

    他爸說:「肯定不在我房間。」

    「我找找。」

    他爸緊跟著他,等他翻了一會兒,又說:「都說了肯定不在我房裡。」

    他察覺到了異常,他爸神色沒什麼不同,但他爸從不會這樣跟著他。

    他裝作沒發現,搭著他爸的肩膀走出了臥室,半小時後他折返,翻遍臥室的柜子和邊邊角角,最後在放置內衣褲的抽屜底下,摸出了一瓶安眠藥。

    他把瓶子擺在他爸面前,他爸來搶,他抄起瓶子進了衛生間。

    那晚家裡一片狼藉,他們父子誰都沒睡,第二天他守在他爸床邊,等他爸閉上眼,他才回客廳。

    他想找她,想見她,想聽她的聲音,可她早已把他拉進了微信黑名單,手機號也已經棄之不用。

    他算了算時間,又往她的號碼裡面充了半年話費,然後給她發微信。

    「睡了嗎?」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我爸買了瓶安眠藥。」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我把藥都倒進了馬桶,我爸來搶。」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我給了他一拳。」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兒子打老子。」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我現在想見你。」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其實不止現在。」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看了會兒滿屏的聊天記錄,退出微信,仰頭靠了片刻,又去撥她電話。

    依舊是關機狀態。

    他一整天沒合眼,聽著那句「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沙發旁的邊几上有隻菸灰缸,菸頭已經有四個,他手上還夾著一支正燃著的煙,睡到菸頭燙手,他才重新睜開眼睛。

    頭疼欲裂,他把手機放一邊,開始投入工作。

    他不是不能聯繫她,那兩年沁姐就是他們之間的傳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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