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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4:15 作者: 瓜子和茶
他想方設法打聽壽王案的始末,無意中得知廢后閔氏的孩子還活著。
真是老天都在幫他!朱緹花大力氣找這孩子,幾經波折,總算是找著了。
他找藉口出宮,親自接回那孩子。路過真定時,好巧不巧,恰逢天降大雨,一行人就困在了大佛寺。
大雨也無法驅散盛夏的溽熱,寺廟裡沒有冰鑒,朱緹一面在廊廡下踱步,一面仔細思量今後的計劃。
跟他出來的都是心腹手下,知道他想事的時候不喜人打擾,是以全都靜立一旁不敢出聲。
淙淙雨聲中,突然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腳步聲,伴著孩童的歡呼,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從廊廡那頭跑過來。
她笑得很開心,朱緹似乎感染到她愉悅的心情,也跟著笑起來。
他止住想要勸阻的手下,蹲下身柔聲問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母呢?」
「我叫阿桑,我娘在佛堂進香!」小丫頭大聲回答,同時好奇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母呢?」
朱緹失笑,但也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我叫朱緹,我沒有父母。」
阿桑顯然不知道「朱緹」二字的含義,追問道:「你的孩子呢?」
旁邊的侍衛齊齊倒吸口冷氣。
朱緹臉上沒有一絲的異色,「我也沒有孩子。」
阿桑小大人似地嘆息一聲,張開小胳膊抱住朱緹的脖子,安慰般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個人不好玩,我陪你玩吧。」
朱緹笑了,「你娘不會答應。」
「阿桑——」遠處隱隱傳來婦人的聲音,朱緹笑道:「你娘來尋你了。」
迷濛的雨幕中,婦人的身影逐漸清晰。
朱緹抬頭望去,忽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登時褪得一乾二淨,眼前一黑差栽倒在地。
那婦人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怔楞著盯著他,慢慢地眼圈紅了,大顆大顆的淚水流了下來。
阿桑看看他,又回頭望望母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因見母親哭了,小嘴一癟,也要哭不哭的樣子。
朱緹極其艱難站起來,心口疼得厲害,就像有千萬根鋼針扎著他的心。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秦婉面前,苦笑道:「原來是你的女兒,你……他對你好不好?」
秦婉呼吸一滯,揚起手,卻又放下,緩聲道:「我沒有嫁人,她是你的孩子,叫秦桑。」
朱緹身子晃了晃,饒是他城府再深此刻也承受不住了,顫聲道:「我的?我的」
他復又蹲下,仔仔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將她軟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裡,驀然間淚如雨下,「老天,我真是沒有想到,早知道今日,我何必……」
可能他力氣有點大,秦桑哼哼唧唧地來回扭著身子。
朱緹忙放開手,秦桑倏地一下子跑遠了。
「跟我回京,我會好好安置你們母女。」
秦婉笑著拒絕了,「我雖久居僻壤,可你的事情我也聽了不少,你現在權勢是不小,可對頭也多,難保他們拿我犯官之女的身份說事。」
朱緹不死心,「我現在不是誰都能踩一腳的螻蟻,我能保護你們!」
秦婉還是搖頭,「若是別的案子還好說,我爹卷進去的是謀逆案,你剛掌事沒多久,外臣和內宦都虎視眈眈盯著你,萬萬不能冒險。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你須得萬分小心才是。」
她的聲音很輕,口氣卻是斬釘截鐵的堅決,朱緹張張嘴,忽然間就泄了氣——在她面前他什麼威風都沒了,總覺得底氣不足,她說什麼都無力反抗。
兩人並肩站在廊下,秦婉問道:「你為什麼改變主意進宮?」
朱緹沉默著,望著大雨只是出神,許久才說:「底檔無法撤銷,若想不獲罪我只能進宮。」
秦婉嘆道:「我猜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了,還好給你留下一點血脈。」
一如初相識的那個夜晚,兩人相隔一臂之遙,有一搭沒一搭說分別後的種種。
雨勢漸漸弱了,這意味著,二人分別的時刻也到了。
秦婉不肯透露自己的住處,「我們現在有房子有地,也算殷實人家,若是哪日過不下去了再找你不遲。」
朱緹無法,只好把隨身帶的銀兩都給了她。
秦婉喚女兒回家,廊廡盡頭的台階下,秦桑和一個小男孩嘻嘻哈哈地玩水。
朱緹驚奇道:「他們居然能玩到一起去!這一路那孩子就沒和我說過一句話,我還當他是個啞巴。」
秦婉沒有多問小男孩的來歷,招手叫女兒過來,指著朱緹輕聲說:「叫爹爹。」
袖下,朱緹的手不住顫抖。
秦桑大眼睛裡全是懵懂迷茫,但還是聽話地叫聲了爹爹。
朱緹只覺心口又酸又熱,強忍著沒有落淚,輕輕在女兒稚嫩的小臉上親了親,便要轉身而去。
「等下!」秦婉叫住他,「上次分別,是我看著你走的,這次反過來,你看著我走吧。」
朱緹就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綠蔭掩映的山路中,直到她纖細的身影再也瞧不見了。
卻不想,此一別,竟是永別。
他很聽話,沒有暗中查訪她們母女,打算給秦家翻案後再去找她。
可她到底沒有等到他給秦家翻案,就這樣走了……
自始至終,他也沒勇氣問秦婉是否真心喜歡過他,生怕聽到的是讓人失望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