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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4:15 作者: 瓜子和茶
待換上中衣,忽想起來,這也是秦桑做的!
松江布料子貼在身上,奇怪,分明和以往的中衣料子一樣,可這件卻有種奇怪的觸感。
朱閔青仰面躺著,只覺炕燒得太熱,暖得令人渾身燥熱。
根本睡不著!
想到今天宮中發生的事,他目光沉沉望著承塵:也許很快就能達成心愿。
東方泛起魚肚白,朝陽慢慢升起,美妙而蒼茫,新的一年到來了。
各處的鞭炮聲接連不斷,初一的早上顯然是不適合睡懶覺的,秦桑很早就被吵醒,打著哈欠起身,睡眼惺忪問道:「我哥回來了沒?」
豆蔻道:「回來了回來了,一早就在堂屋裡坐著,吩咐我們不准打擾您。」
秦桑困意全無,匆忙梳妝完畢,三步兩步出來內室,但見朱閔青穿著一身新衣,端著茶杯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懸了一晚上的心頓時落回肚子,秦桑也不急著問他,先給一院子的人發了紅包,聽了滿耳朵的吉祥話,方拉著他躲入內室,問道:「宮裡什麼情況?」
朱閔青道:「昨天皇上逛御花園,突然頭疾發作,手舞足蹈,語無倫次,接著就昏迷不醒,御醫只敢用溫和法子,根本叫不醒皇上。」
秦桑已然明了,「所以才讓吳郎中進宮,他的醫術不見得比御醫高超多少,勝在膽子大敢用猛藥。」
朱閔青沉聲道:「昨晚皇上倒是醒了,可吳郎中說,皇上的身體底子不大好,頭疾如此嚴重,恐怕要提早準備了。」
秦桑怔楞了下,眼中光亮霍然一閃,「立儲迫在眉睫!」
第75章
永隆帝素有不寐之症, 精神一向不大好, 去年秋狩遇襲後就沒緩過勁兒來,今年直隸鬧瘟疫,接連出了保定官匪案、遼東庫銀案,六部臣工大論辯……
把精神本來就脆弱的永隆帝搞得更加衰弱,壓力重重之下,想必永隆帝有些承受不住了。
秦桑的手指來回摩挲著手裡的甜白瓷茶杯, 沉吟道:「須得想個由頭把壽王案牽出來, 然後順理成章地給先皇后正名,昨天爹爹有和你提及過嗎?」
朱閔青搖搖頭, 面上有些興奮, 又帶著些許迷茫和悲哀, 和無處可放的失落感。
秦桑一怔,霍然意識到, 永隆帝之於他,不只是皇上,還是一位父親, 一位並不怎麼稱職的父親。
從平時的言談就能看出來, 他對永隆帝沒幾分親情, 更多的是恨意, 然生父時日無多,身為人子的他,此時的心情想來是極其複雜的罷。
秦桑將手覆在他的手上,用掌心的熱意溫暖著他略顯冰涼的手指。
朱閔青神色微動, 目中波光流閃,整個人又鮮活起來。
反手握住她的手,「昨天宮裡人心惶惶的,督主要穩定宮人,還要防著外臣攻訐,沒來及和我多說。好在後來皇上醒了,才沒引起更大的風波。」
「壽王案暫且放一放也無妨。」秦桑笑道,「這個年,蘇家怕是過不好了!」
朱閔青思索片刻,也笑了,「不錯,無論立誰當儲君,但凡皇上還想朝局穩定,都不可能把蘇光斗留給新君處理。」
蘇黨幾乎占了半個朝廷,現在永隆帝還能壓得住他,但若是新君繼位,龍椅尚且不穩當,如何能鎮得住這位三朝元老、儒林領袖?
到時又是一場君臣之爭,而且新君為博取朝臣支持,很有可能拿自家父親開刀,而培養下任內相絕非一日之功。
這樣一來,新君面對蘇黨一派將完全處於下風。
永隆帝不耐煩處理朝政,卻不是一腦子漿糊的昏聵君主,所以,蘇首輔這次只怕在劫難逃了。
秦桑捋清思路,不由感慨道:「皇上一場急病,倒成了蘇家的催命符。依我看,不用等到過完上元節,這幾天探探皇上的口風,等初四衙門開印,就可以重新把彈劾案翻出來!」
朱閔青低聲道:「宮裡那頭我盯著,這兩天盛家肯定會過來拜年,我再安排幾個,等督主那頭消息一定,就給蘇光斗來個措手不及。」
秦桑略一頷首,起身推開窗欞,凜冽的寒風攜著幾片散雪撲進來,襲走了屋裡的炭火味。
不知何時外面已陰了天,灰白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沉沉壓下來,隱約可見黑霧攪動,似乎在積蓄著一場更大的風雪。
秦桑指著外頭的天際,回頭俏皮一笑:「看,要變天嘍!」
一連陰了三天,到初四凌晨,終是下起了雪。
先是沙沙地落著雪粒子,等宮中大門開啟、各衙門開印的時候,已是紛紛揚揚的雪花片了。
新年首次朝會,皇上是一定要臨朝的,按例,不過是說些勉勵的話應應景兒,大家一磕頭,表忠心感君恩,走個過場而已。
大過年的,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
但偏偏盛御史十分沒眼力見,又把年前剛剛平息下去的彈劾翻出來,指責蘇首輔借座師之名行黨爭之實,且這股風氣已由官場蔓延到民間,盛行於一般文人舉子當中,蔚然成風,人人皆視作尋常。
甚至連求學的書院、私塾都開始爭相效仿,不只教書先生,還有學子監生都卷了進來。
一聽「監生」,朝臣們立時聯想到,蘇家公子鼓動國子監的學生群毆盛家公子的事。
盛御史慷慨激昂大談一通朋黨之害,最後一抹嘴角的唾沫星子,「撲通」跪在御前,涕淚俱下懇請皇上去除朝中禍害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