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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4:15 作者: 瓜子和茶
    一個多時辰過去, 對岸火勢漸消, 秦桑回身笑道:「郡王, 耿大人,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耿巡撫重重哼了一聲,「保定衛所乃軍事重地,豈能你是想看就看的?」

    秦桑斜眼看他一眼, 那眼神和看死人也差不多了,隨即抬腿就走。

    朱懷瑾跟著她走,還不忘招呼耿巡撫,「怎的站著不動?你轄下的衛所,於情於理都該過去察看。劉文,伺候耿大人過橋。」

    劉文立時雙手抓住耿巡撫的胳膊,倒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秦桑心下微動,輕聲道:「你瞧出點什麼來了?」

    朱懷瑾道:「事情經過我大致知曉了,你不是蠻橫囂張的人,此次行事必有你的道理,我猜……你家被劫走的那批東西和耿向忠有關,不然你不會冒著被問罪的風險脅迫朝廷命官。」

    秦桑訝然地打量他一眼,沒說話,目光中已帶了笑意。

    衛所的明火已經撲滅,濃煙還未完全消散,隔老遠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

    營盤中,幫忙救火的侍衛也好,衛所留守的兵士也好,頭臉身上均被熏得黑乎乎的,猛一看也分不出誰是誰。

    朱懷瑾掃視一圈,屋舍有幾處破損,但看樣子並不嚴重,因問道:「哪裡著火?損失嚴重不嚴重?」

    一個頭目上前答話:「也不知道從哪裡燒起來的,別的倒沒事,就是糧倉著了。」

    耿向忠聽了,心中一陣狂喜,卻不能表現出來,做出又心焦又心痛的神情,「糟糕糟糕,本就拖欠著軍餉,如今再讓將士們餓肚子……唉,可惜藩庫也沒糧了,就是本官想挪用也不行啊!」

    說罷,還意味莫名瞥了瞥秦桑。

    那人笑道:「大人不用擔心,沒燒多少糧食,火勢沒蔓延開我們就撲滅了。」

    耿巡撫愣了一瞬,艱難道:「那……那就好。」

    「秦妹子!」崔應節頂著一張烏七八黑的臉,風風火火走近,興沖沖喊道,「找到啦!這下咱們可掏了他們的牛黃狗寶。」

    秦桑目光霍地一跳,閃出不加掩飾的喜悅的光,邊走邊笑,「人贓並獲,這才是大快人心。」

    耿巡撫像挨了記悶棍,立刻面色灰敗,腦子裡一片空白,也不知被誰架著,顫著雙腿高一腳淺一腳踩棉花似的,隨眾人來到糧倉前。

    迷濛的灰色煙塵中,一個身量頗高的男子背對著他們站在大開的倉門前,旁邊垂手站著一個人,略彎著腰,很恭敬的樣子。

    秦桑緊盯著那男子的背影,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那人聽見動靜,回身望了過來。

    忽然起了風,草樹簌簌搖晃,煙塵隨風四散,陽光下,他微微地笑。

    「阿桑。」

    「哥!」秦桑笑著跳著,小鹿一般跑到他跟前,揪著他的衣袖道,「怎麼一直都沒消息?你是來查案的嗎?身體好些了沒?又是煙又是火的,你眼睛疼不疼?」

    「我一切都好。」朱閔青含笑道,「聽說咱們家的東西被人搶了,我過來看看怎麼回事,正好和他們幾個碰在一起,索性一起查案。」

    秦桑略一想便明白了,車隊中定然還有爹爹的眼線。

    邱萬春的頭垂得更低了。

    朱閔青帶著讚賞的語氣道:「你的主意不錯,夠當機立斷,再晚來一天,說不得這批東西就要倒騰出去了。」

    他的目光飄向秦桑身後,「剩下的,就交給哥哥吧。」

    耿巡撫身形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厥過去。

    朱閔青道:「在衛所的糧倉里,竟然發現被流民劫走的糧食草藥,耿大人,你怎麼看?」

    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耿巡撫蠕動著嘴唇道:「這……要問衛所指揮使,本官不清楚。」

    「死到臨頭還嘴硬。」朱閔青冷笑道,「他跑不了,你也跑不了。」

    「我我……」耿巡撫想找朱懷瑾說說情,然不知何時他已悄然離開。眼見再無指望,耿巡撫兩眼一翻,渾身抽搐著軟癱在地。

    「好歹也一方大員,竟嚇成這樣。」朱閔青吩咐手下,「好生照料著,進詔獄了再慢慢跟他玩。」

    二人攜手慢慢出了營盤,秦桑止住腳步笑道:「知道你忙,我這就走了。」

    朱閔青含著幾許悵惘嘆道:「好容易見面,還沒多久又要分開。」

    秦桑看看天時,日影西斜,因道:「我可不能再耽誤了,一城的人都等著這點子糧食吃飯呢,還有周邊鄉鎮,情況只怕是更糟。」

    「你總是惦記別人,也要多想想自己。」朱閔青的聲音帶著後怕,「你還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可怕,咱們捐的糧到不了,朝廷賑濟的糧再晚個十天半月——這不是難事,隨便哪個衙門耽擱幾天就夠了。」

    「餓急了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更不要提還有瘟疫的恐懼,民亂爆發是遲早的事。耿向忠是蘇閣老的得意門生,又有保定衛的兵渾水摸魚,你身為督主的女兒,極有可能……」

    朱閔青望著她,說不下去了。

    秦桑心頭突突亂跳,這種可能她從未想到過,如果她出個意外,只怕爹爹和他會發瘋。

    依照他們的脾氣,只要是涉及此事的人,不管是否無辜都會殺了泄恨。

    逼爹爹失去理智瘋狂報復殺人,引得朝野共憤,再把民亂的禍根甩在爹爹身上,恐怕這才是爹爹政敵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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