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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4:15 作者: 瓜子和茶
朱閔青一怔,認真思考了會兒,想說哪兒哪兒都好不免太敷衍,說具體哪裡好又覺得一時半會說不完,只喃喃道:「她很好,很好很好……」
他反反覆覆說著「好」字,看上去竟有幾分傻氣。
朱緹瞭然一笑,起身道:「那咱倆不能枉費她這片心,我這就找皇上去,死磨硬泡也要把賑濟的差事給掙過來。看你那眼漚得,滿是血絲!趕緊好好歇一覺,過幾天有你忙活的。」
走到門前又停下腳步,摸著下巴來回磨牙,一臉的肉疼,「這可是我留給阿桑的嫁妝錢……嘖,低調做事不是我的作風,你回去,讓小常福找中人賣宅子,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朱閔青道:「舊宅子值不了幾個錢,何必費事?」
「誰說我要賣舊宅子?那宅子打死也不賣!賣御賜的大宅子。」
「這,御賜的東西不能賣。」
朱緹瞥他一眼,咬牙道,「我和皇上念叨念叨去。哼,沒理由叫我一人出血,那些個滿口仁義道德的酸儒大學士別想作壁上觀,我非得讓他們割塊肉下來不可,還叫皇上不念他們的好!」
朱緹離了東廠署衙,邊走邊琢磨,一路踱到御書房前的月洞門,遠遠便看見朱懷瑾從內辭出來,心下不由暗暗吃驚——他沒收到朱懷瑾請見皇上的消息。
隨手招呼一個小黃門問道:「郡王爺幾時進去的?」
「回老祖宗的話,辰時三刻郡王爺遞進牙牌,巳時二刻皇上召見。」
如今午時將到,算算時辰,朱懷瑾在御書房竟待了大半個時辰,對於一向不愛見外臣的永隆帝來說,算是破例了。
朱緹心中慢慢盤算著,因見朱懷瑾越走越近,遂堆起一臉和善的笑容上前問好。
「江安郡王安好,昨兒個皇上還和咱家念叨郡王爺的親事呢,可巧你今兒個就進宮了,怎樣,可選中哪家的小姐啦?」
朱懷瑾失笑道:「不是為親事,我早說過,算命的說我這兩年不適合議親。」
「道士和尚的話也能信?」朱緹目露不屑,「還有妖道說我閨女是瘟神,哼,純是滿口胡沁騙人的玩意兒罷了!」
朱懷瑾目光也是一沉,「趁亂妖言惑眾的人也是有的,這樣的定要嚴辦幾個!我向皇上討了賑濟的差事,後日就離京去保定府,聽說秦姑娘困在新樂縣,我想把她接到保定來,你看可好?」
朱緹聽了頭半截話,心裡又是一驚,暗叫不好,怎的賑濟的差事叫他搶去了!
又聽了後半截,一時不由五味摻雜,不著痕跡地打量他一眼,略帶複雜地說:「新樂城門已封,單獨接她出來太乍眼了。郡王爺初次辦差,以權謀私難免讓人詬病,還是免了罷。」
朱懷瑾笑了笑,眼神有些黯淡,微微一頷首轉身去了。
正午的日頭很烈,甬道兩旁的月季花叢,有幾朵曬得花瓣邊緣發黃打捲兒,蔫蔫兒地低著頭,和周圍的奼紫嫣紅十分不搭配。
朱緹伸手掐斷一朵,仔細觀賞片刻,搖頭嘆道:「可惜啊可惜。」說罷隨手扔給旁邊的小黃門。
小黃門看看手裡的月季花,再看看大總管的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頭霧水。
御書房一如既往的安靜,永隆帝呆呆地坐在書案後,案頭滿滿當當堆放著奏章,而慣常擺著的玉石刻刀等物,竟是一個也看不見。
朱緹從宮人手中接過清茶,輕手輕腳走到他身旁,用極輕極柔的聲音道:「皇上,是不是為瘟疫的事情發愁?大熱的天,可別一著急再上了火。」
說著,用手背試了試茶杯的熱度,才遞給永隆帝。
「朕心裡煩悶,這邊災區急等銀子賑濟,山東河南又伸手要錢修堤,遼東還興起了韃靼人,這下又得給遼東撥餉銀。」永隆帝不住嘆氣,「國庫都掏空嘍,接下來,就是朕的私帑啦。」
「事有輕重緩急,老奴想,眼下最要緊的是真定府的瘟疫,離京城太近了,如果控制不住危及京師,那才是大災禍!」
「蘇閣老也是這麼說的,他們去擬定抗疫策略,你拿到了馬上給朕,不要耽誤。」
「老奴遵旨。」朱緹忽然跪下,眼角微微泛紅,哽咽道,「皇上愁得吃不下睡不著的,可心疼死老奴了。老奴是人人瞧不起的閹人,可也有顆忠君報國的心!」
「老奴願意把全部身家捐給真定府抗疫,還有御賜的大宅子老奴也不要了,那本來就是皇上的恩典,如今皇上為銀子犯愁,老奴想還給皇上。」
想銀子就來銀子,這是撓痒痒撓到了最癢處,永隆帝只覺渾身上下舒坦極了,忙道:「起來回話,你是忠孝之人,別人不知你,朕知你,你比鼓譟的外臣貼心多了!」
「其實也是老奴閨女的提醒,她人在新樂,目睹老百姓的困頓窮苦,定要老奴幫這個忙。」朱緹笑道,「小門小戶人家一年的花銷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說句玩笑話,還不夠蘇家養的獵犬一天的肉錢!老奴這點錢不多,但也能多少幫上忙。」
永隆帝哈哈笑了幾聲,然而笑著笑著,開始咬牙了。
「他們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一日養畜生的費用,夠人家吃一年,反倒有臉跟朕討銀子!宅子你也不必還給朕,賣了,就用你的名義賣,朕要好好臊臊那幫人的臉皮!」
「老奴領旨!」朱緹覷著永隆帝的臉色,含笑道:「話說老奴剛才遇見江安郡王,說他要去保定府指畫著賑災,老奴覺得不大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