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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4:15 作者: 瓜子和茶
吳郎中也在,「你們都不要去,我去!我去和他們解釋,世上沒瘟神,只有瘟疫,能治好他們的只有郎中。」
秦桑吩咐侍衛跟上,若無其事往前走,「一起去,你若願意解釋你就試試,估計不奏效。」
店門前擠滿黑鴉鴉的人群,躁動著,咒罵著,哭喊著,彩紙紮的奇形怪狀的偶人、紙車、紙船堆得滿滿當當,襯著街道兩旁的白紙白幔白燈籠,顯得頗為詭異。
店老闆滿頭大汗,對著人群連連作揖,幾乎都快跪下了。
有人在大喊:「叫不乾淨的東西滾出來!」
「都是她把瘟神帶來的,燒死她!」
「官府怕她,我們可不怕,我全家都死絕了,我不怕死!」
「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的大奸人逍遙自在,我們窮人的生死誰管啊!」
秦桑嘴角掛著不屑的笑,邁過門檻,穩穩地站在台階上。
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
站在最前面的幾人似乎有些膽怯,身子不自覺地向後縮。
侍衛們默不作聲站在秦桑兩旁,虎視眈眈盯著下方的人們。
秦桑不疾不徐道:「誰要找我?」
無人應聲。
「不說話了?既無事,就散了罷。」
「我們送瘟神上路!」一個壯漢鼓起勇氣說道,「把作祟的東西趕出去,消了這場大災,自此天下太平,我們都有好日子過。」
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群又開始躁動。
豆蔻喝道:「你說誰作祟?有膽子指名道姓說出來!你們當地爆發瘟疫,緣何賴在別人頭上?」
中年婦人說:「就是你們帶來的,你們沒來之前,我們這裡可沒瘟疫。」
「對對對!南山道觀的鄂道長算過卦,就是京城來此地之人禍害的。」
「放屁!」豆蔻差點氣個倒仰,「你們都是傻子麼?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秦桑揚聲道:「我們來之前,張家莊已有病例,而且縣城也有人得怪病,前陣子你們不都議論來著?怎的倒成我的罪過了?」
人群先是一默,接著不住傳來怪叫,「鄂道長的卦象從來不會錯!」「瘟疫就是她帶來的。」
眼見人群暴躁不安,侍衛們迅速散開護在秦桑前面,有的已將腰刀抽出來。
明晃晃的刀片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有人隨即大喊大叫:「殺人啦——九千歲的閨女殺人啦!」
人群一下子炸了,亂鬨鬨跟著叫,有性急的漢子已經動上手了。
秦桑臉一沉,正要吩咐拿下帶頭鬧的人,吳郎中衝上前,揮舞著雙手喊道:「鄉親們,聽我一言,聽我一言!」
他舉著雙手連連作揖,「這是瘟疫,瘟疫!這是病,生病了就得看大夫,就得吃藥,和神鬼沒關係!鄉親們,鄉親們吶,看在我的面子上,求求大傢伙,快回家去,別鬧了,你們這樣更危險,沒病也得病!」
「吳郎中,你是好人,可吃藥救不了我一家子的命!」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顫巍巍走近,「我兒喝了你的藥,沒救活,我孫子喝了王郎中的藥,也死了,我兒媳婦瘋了,我一家全完了啊!」
老婦人弓著身子,一頭散亂乾枯的白髮在空中飄舞著,額頭嘴角是刀刻般的皺紋,她抖著手指向街道岔路口,渾濁的眼睛不住淌著淚水,「你看看,那是我兒媳婦,請大貴人看看……」
秦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街角處有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婦人,光著一隻腳,孤魂似地來回遊盪。
那人蓬著頭,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雙眼深深陷進眼窩,眼神空洞而絕望。
她雙手平托著一個小小的孩童,頭大大的,無力地向下垂著,細細的小胳膊小腿一動不動。
「啊——,啊——」
年輕的母親說不出一句話,甚至一聲呼喚都沒有,只是一聲聲地喊著,無助、絕望。
也許她連該恨誰都不知道。
秦桑的心劇烈顫了下,拿人的話便有些說不出口。
老婦人「撲通」一聲給秦桑跪下了,泣血哭道:「我老婆子六十多歲了,兒子孫子都沒了,扔下我這個老婆子,讓我怎麼辦?啊?你告訴我,讓我日子可怎麼過!」
一個中年婦人抹著眼淚道:「郎中的藥救不了我們老百姓,請貴人幫幫忙,按鄂道長所言,坐上紙車,讓我們抬出城,再把這些東西都燒了,這場大災就會過去,於貴人也無損。」
秦桑臉色立時變了,「荒謬!」
「事到如今有用沒用都得試試。」
「反正左右是個死,大夥綁了她去,就算咱們死了,起碼家裡人能活下來!」
「綁了她,綁了她!」
所有侍衛刀劍出鞘,寒森森的刀尖指著狂躁的人群。
吳郎中聲嘶力竭地喊:「我的鄉親們啊,不要被謠言迷惑,她和瘟疫沒關係,這是天災!」
兩個丫鬟護在秦桑身前,豆蔻發急道:「這些人瘋魔了,小姐快回去。」
月桂忽道:「崔少爺和盛大人來啦!」
只聽馬蹄聲聲,腳步霍霍,崔應節和盛縣令領著三班衙役趕到。
看著混亂不堪的人群,崔應節急紅了眼,厲聲喝道:「想死就成全你們,兄弟們,給我砍!」
「且慢動手!」盛縣令嚇得雙膝一軟差點跪了,這要是激起民變,他一家子都不夠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