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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40:32 作者: 逗貓遛狗
    院內, 依靠著牆垣, 互相丟著秸稈青草說笑的幾個少年, 見那瘦小的男人走入,使了個眼色, 有人膽怯不敢上前說話,有的人卻並不忌諱, 抱著一捆草藥上前:「金子,宗主昨個採藥的要還沒曬,既然你要修瓦就幫我一併抱上去曬了吧。」

    名喚金子的男人接過草藥, 露齒一笑:「好。」

    送草藥的藥童一時得意,回頭對著那幾個侷促不前的人看去。

    許是有了先例,那做堆觀望的幾人也有了底氣,聽說師傅撿回來的是個傻憨, 沒想到還真是。

    不再躊躇, 幾人接連上前。

    「金子, 你幫我把這藥一會兒篩了。」

    「金子, 掃把你拿好, 隨便掃掃就成,也不耽擱你時候。」

    ……

    「哦, 好好好。」

    手裡的東西越來越多, 金子的額頭上都是汗水, 即便被埋得看不清前方,仍舊笑著點頭。

    「好啊,誰給你們這膽子竟敢偷懶!」

    身著淡綠布裙的女子抱著木盆站在幾人身後,一臉不快。

    女子身著青綠色布裙,布裙已經洗的有些褪色,但卻難掩女子的秀美。

    聽到這清脆,幾人聞聲回身,見那俏麗掐腰嗔怪,忙連連賠笑討好。

    馮滿不吃他們這一套,輕哼一聲:「爹爹明明教導過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完的,你們倒好,想著辦法鑽空子,現在又欺負起人來。」

    自小一起長大,幾個少年厚著臉皮回嘴玩笑,一口一個「師妹」賠不是,手下也忙著,各自拿了自己的物件離開。

    見人都散了去,馮滿才抱著木盆上前,看著傻兮兮對她笑的人,鄙夷瞪了一眼:「你是傻子不成?他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我與他們一起長大,早了解他們那偷懶的性子,日後自己的事都要自己做,你莫要幫他們,知道了嗎?「

    撓著腦袋,金子微赧,最後抬頭重重的點了下頭:「嗯!我以後誰的忙都不……」

    「對了,我瞧著你也不忙,幫我把這個洗了吧。」

    不待將下定決心的話說完,厚重的木盆被沉甸甸的送入金子的手中,看著手中堆滿衣袍的木盆,想到剛剛小姐那信誓旦旦說自己事情自己做的模樣,金子:……

    「你不幫我洗?」

    「幫……」

    訥訥的少年捧著沉沉的木盆,少女霎時明朗,蹦跳著走在草木間。

    很久以後,心裡膽怯的金子因著少女的相護,學會了拒絕,卻總是拒絕不了那個一笑光亮的少女,因為她是被他藏在心裡的人。

    像往日一樣在河岸邊打洗著衣袍,金子表情認真,然而另一側的馮滿卻眼眸怔怔,平日會偷閒在岸邊捉魚的人,任由魚兒在眼前跳來跳去。

    許久聽不到聲音,金子抬頭,看到身側的少女一臉失落,心頭緊張:「小姐你怎麼了?」

    捧著臉坐在岸邊,馮滿眼眸怔怔的看著日頭將落得方向:「昨日給族裡送菜的腳夫說,他再也不會來族裡送吃食,與咱們換魚了,他說外面的人不愛吃咱們的魚了。」

    見小姐聲音低落,金子嘴拙不知如何安慰,有一下沒一下的打洗著衣袍:「咱們的魚多好吃,他們不喜歡咱們自己吃也挺好。」

    輕輕一嘆,不理會身側的人,馮滿自顧自說著話:「那人還說外面世界很大,新鮮玩意多,人們愛吃新鮮的玩意,現在他們愛吃鯸鮐了,只有那種魚才能賣的上好價錢。」

    不大能明白小姐的憂慮,金子訥訥問道:「那魚什麼味道?」

    輕哼一聲,馮滿去穿鞋襪:「我怎麼知道,不過聽說那魚很好吃,但吃不好會死人,這樣的魚竟也有人喜歡吃。」

    見小姐不快,金子不再開口,心中卻隱隱有些忐忑,悶悶的拿起棒槌繼續打洗著衣服,那時他還不知道,像是守護神一樣的小姐隔日便要離開族中。

    洋溢著喜悅的小姐站在族門口,與族中所剩無幾的人告別,他站在眾人後怔怔的看著她,宗主去世後,他們院子的人都散了,他送著他們一個一個離開,最後只剩下他與小姐兩人,他從沒有想過有一日他會將小姐也送走,他不懂,卻恨上了那將族人都吸引走的外面世界,更傷心小姐竟也會將他拋下。

    固執的不肯去送,他獨自一人躲在族門前的大樹後,直到那長長的下坡路完全看不見那人的身影,他才真正醒悟她的離開。

    怕見不到她,他急的滿頭大汗的追趕,跑掉了鞋,跑傷了腳,她卻在轉彎處跳出,笑著看著他:「就知道你捨不得我離開。」

    他穿著粗氣,大汗淋漓語無倫次:「外面很危險,小姐不要走,他們出去了都不回來了,小姐你不要走好不好……」他蒼白的說著話,鼓起最後一絲勇氣笑開試探:「小姐你不走了是不是?剛剛一直都是騙我的……」就像以前一樣,她再捉弄他而已。

    對面傳來輕語,隨即只有一個背影留給了他。

    「再見了,金子。」

    像是守護神一樣的女子永遠離開了落沒的族裡,他那時年少,眼眸因怒通紅,就那樣遠遠的看著她離開,固執的不肯上前,不敢走出一步,小姐,不要走啊,外面很危險啊,他很怕啊……

    骨子裡膽怯,所以他永遠失去了她,終日在後悔中度過。

    偏殿內。

    侍衛將屍體抬走,從始至終馮滿都沒有看那屍體一眼,垂眸靜坐,另一側的晉元帝也面色陰沉,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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