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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39:42 作者: 繡生
她還清楚地記得丈夫臨死那一日,死死抓著她的手,叫她立下毒誓,往後餘生要死守這個秘密,絕不能透露一絲一毫。否則他們夫妻二人身前不能同死,死後亦不能同穴。
兩人成親幾十年,恩愛了半輩子,這是丈夫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甚至以死後不能同穴為誓,她如何敢違背誓言?只能死死守著心中的秘密,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分毫。
可這孩子實在太聰明了,她根本瞞不住他。
不需要她回答,只看她的態度。李鳳歧便知道,這都是真的。
他鬆開了手,不再逼迫滿臉淚水的母親,啞聲道:「母親便是不說,我也猜到了。」他退後一步,眼眶微紅:「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已齊,起義軍已經逼近上京,我整頓兵馬之後,便會以『匡扶皇室正統』之名出兵。」
老王妃怔然看著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眼神掙扎,良久,終究是妥協一般道:「罷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待死後,我再去跟你父親請罪。」
她到底沒能將這個秘密帶到地下去。
「所有的事。」李鳳歧聲音喑啞:「我想知道當年所有的事。」
……
三人對坐了許久,老王妃沉默著,一時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那些陳年舊事被埋在心底太久,再挖出來,鼻端都充斥著陳舊腐臭的味道。她垂著眼,終是選擇從東宮走水那一日開始說。
「你父親比太子年長十餘歲,太子的武藝也是他所授。兩人亦師亦友,走得極近。我也因此與先太子妃熟識。我比你父親小好幾歲,成婚後一直遲遲沒能有孕,結果就是那麼巧,那一年我與太子妃先後有了身孕,中間只差一月。」
如今想來,這一切或許都是天意。
太子的遺體送回上京之時,太子太傅趙名泉借著弔唁之名,暗中告訴他們太子之死與二皇子有關。太子妃聰慧,當即便意識到二皇子能對太子動手,必定也容不下有身孕的自己,是以她悄悄聯繫了老永安王,演了一場戲,引誘二皇子動手。
她裝作受驚難產,實則將順利生產的孩子換成了一個死胎,而二皇子果然如她所料,趁著難產之時動了手。一場大火燒死了當時所有的知情人,也抹去了所有的痕跡。而順利產下的孩子,則被貼身嬤嬤趁夜送到了永安王府去。
老永安王悄悄將孩子藏了起來,本是準備暗中將人送走。可那個節骨眼太過打眼,最後思來想去,決定等妻子分娩後,將這孩子與自己的孩子當做雙胎。
兩個孩子最多也就只差一月,等滿月時抱出來見人,應該也不會被發覺異樣。
可惜天意弄人,在大夫來給她檢查時,卻說她腹中胎兒恐怕難以成活。那時她已經臨近生產,驟然得知這個消息,只覺得晴天霹靂。
而老永安王那時卻與她商量,既然腹中孩子難以成活,總要想辦法保住另一個。
於是她掙扎了兩日,選擇了喝藥早產。
產下來的是個成型的男嬰,果然已經沒了氣。而另一個孩子,不過就早出生了不到十日,完全不會叫人生疑。接生的穩婆年事已高又受過老永安王大恩,更不會泄密。是以此事辦的十分順利,並無引起任何注意。但為了穩妥起見,他們還是故意對外放出風聲,說雙胎又夭折是不吉,草草將她生下的孩子收殮焚化了。
這些年來為了不引起懷疑,更是連牌位都未曾立過。
「郝嬤嬤將你送到王府來後便選擇了自戕。你的襁褓中只留了一枚玉佩。但這些年來你父親怕你的身份被發現,所以那枚玉佩一直被我藏著。」
老王妃擦了擦眼睛:「你既已經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再藏著了。」她扶著桌面起身,準備去尋玉佩。
李鳳歧連忙起身將她扶住,喉頭滾動片刻,還是繼續問道:「我還有一個疑惑,父親當年為何要逼母親立誓,絕不將我的身世吐露半分?」
老永安王出事時,他在北疆未能及時趕回。是以就並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他並不覺得奇怪,可如今越聽卻越覺得父親的要求奇怪。既然當初從東宮偷天換日是父親與太子妃聯手所為,母親也都知曉,為何父親卻會在臨死前逼著母親立誓?
早不立晚不立,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我、我不知道。」老王妃被他問得愣住,蹙眉努力回憶了一番後,露出奇怪的表情:「當時你父親舊傷發作,很快就不行了。消息傳到宮裡之後,陛下也前來探望……」
「陛下?」
「是,就是成宗皇帝。」
老王妃似乎想到什麼,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表情甚至算得上驚恐:「當時你父親已經不行了,十分強硬地逼著我發毒誓。我只能按照他的話發了誓,之後他又說想喝我燉的甜湯。我匆忙去做了端來,卻發現陛下也在屋裡。」
之後她的丈夫喝了甜湯,便闔了眼,再沒醒來。
她當時太過傷心,於是忽略了許多東西。如今被李鳳歧提醒了,她才恍然憶起當時的疑惑——她被逼著立誓時,隱約注意到屏風後有一片明黃的衣角。
那片衣角,與後來出現的成宗皇帝所傳的龍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