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顧宛若的一念之差
2023-09-21 14:36:37 作者: 納蘭語語
顧宛若聞言,心微微一緊。
卻又蕩漾開來。
這麼多年來,她行走江湖,殺過人,也被人追殺過,可從未有人這般在意的跟她說,「那些人的血會髒了你的手,讓我來就好!」
這種被人珍重、捧在手心的感覺真好!
笑著點了點頭,把客棧這邊交給黃鎮丞,跟君墨戈去虎牙山。
虎牙山在平鎮的西北方向,山高地勢險峻,山匪的寨子又在山頂上,因為知道這是山匪的老巢,平時根本沒人敢過來,原本住在虎牙山下的村民,也搬去了別的地方,連田地、房屋都不要了。
這山匪和鎮丞勾結,危害一方。
如今君墨戈要去收拾了這山匪,所以在君墨戈前腳去了虎牙山,後腳百姓們又集結了一些年輕力壯的,拿著棍棒去了虎牙山。
消息更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鄉村里,村民們紛紛轉告,那些原本住在虎牙山下的百姓立即拿了柴刀棍棒朝虎牙山而去。
天亮時分
君墨戈、顧宛若先一步到了虎牙山山腳下,看著那瘴氣繚繞山林,顧宛若倒是有些錯愕,「想不到這些山匪里,還有人知道製毒!」
「嚴重嗎?」君墨戈問。
「雕蟲小技而已!」顧宛若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打開後拿出一粒藥丸,捏碎後朝山林里一丟,然後運氣一掌過去,那些瘴氣快速的消散,出現了一條小路。
「這條小路,應該就是上山的路了!」君墨戈說著走在前面,又回頭對顧宛若說道,「小心!」
他知道顧宛若的本事,只是忍不住關心。
顧宛若頷首,回頭朝百姓們說道,「你們也注意,不要去觸碰兩邊的草木,跟著我們走就是!」
「是!」
小路一路朝山上蜿蜒,一開始還比較好走,只是漸漸的路越來越難走。
山寨里。
一個一身紅衣的男人從房間裡走來,饜足的舔了舔嘴角的血,攏了攏身上的紅衣,「老三下山去帶人,回來了嗎?」
「回大爺,三爺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男人微微錯愕。
平時下山去,天沒亮就能回來的,怎麼這次還未歸來?
「你帶人下山去看看,可別出了什麼事情!」男人說著,轉身又回了屋子。
床上,一個女子渾身**,身上全是傷口,一動不動,已然氣絕。
男人只看了一眼,毫不在意,漫不經心說道,「拖下去埋了吧!」
「是,大爺!」有人在外面應聲,進了屋子,床單一卷,把那女子卷在床單內,抬了出去。
男人則直接進了內室,坐在炕上運氣。
感覺自己的武功就要有所大成,男人笑了起來。只要武功大成,他就可以去找仇家報仇了。
只要能報仇,再多無辜的生命在他面前都算不的什麼。
「大爺,大爺,不好了!」
一個土匪慌慌張張跑進了房間,對男人慌慌張張說道,「大爺,我們山下的瘴氣被人破了,還有一隊人馬上山來了!」
「你說什麼?」男人不可置信的問,有瞬間的慌亂。
他布置的瘴氣被人破了?
「山下瘴氣被破了,有人上山來了,看樣子有四五十人!」
「也就四五十人,怕什麼,傳下命令去,不必阻攔,讓他們直接上山來,正好可以試試我的神功!」男人從一開始的心慌鎮定下來,深沉的說著,五指張開,看著手心裡滿滿溢滿的紅色氣焰,笑了起來。
「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兩個老子殺一雙!」
一路上也沒遇上什麼阻攔,君墨戈覺得奇怪,顧宛若自然也感覺到了。
「好像有人故意要放我們上山!」顧宛若道。
君墨戈頷首,「看來這土匪頭子很自信!」
「不管怎麼說,山寨就在前面,咱們繼續走!」顧宛若說著,看向身後的男兒們。一個個血氣方剛,有幾個還會點武功,不過不會武功的居多,帶著他們,其實很累贅。打不能打,一般山匪倒是還好,可若是會武功且不俗的山匪,他們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早知道,不應該帶他們來的。
可他們的家人被山匪抓到了山上,他們也是關心則亂。
「一會,你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保護好自己,明白嗎?」
眾男兒面面相覷,卻還是點點頭,「是!」
他們知道君墨戈是戰王,卻不知道顧宛若的身份,但顧宛若的要求,他們倒是很識趣的應下了。
到達山頂。
一個個樹木搭建的屋子出現在眼前,看那些屋子,錯落有致,看著還真不像是土匪窩。
很快的,有一百多人拿著大刀過來。
那些人,一看就是山裡的土匪,手中有過人命官司。那為首的男人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多三十年紀,只是那一身紅衣穿在他身上,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完全穿不出容錦的風華絕代,妖嬈無方。
顧宛若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不在多看,這些人,加起來也不是君墨戈一個人的對手。
君墨戈也打量著那紅衣男人,一股子邪氣,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爾等聽著,現在本王給你們兩條路,一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二是拼死抵抗,全部死在這裡!」君墨戈沉聲。
紅衣男人也怕手下被策反,忙道,「弟兄們,咱們干下這麼多惡事,去了衙門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放手一搏,殺了他們,就再也沒人敢來找咱們茬了!」
山匪們素來聽老大的話,立即應聲,「弟兄們,跟他們拼了!」
「殺!」
一群人舉著砍刀朝君墨戈而來。
這些人對於君墨戈來說,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值得一提,快速的出招,一腳一個直接廢了他們的功夫,暫時不取他們的性命。
一百來個人,一下子就全部倒在了君墨戈面前,除了那紅衣男人。
「這……」
紅衣男人不可置信。
這是哪位王爺?武功這般來的,在他的調查里,除了戰王,似乎沒哪個王爺能夠做到。
「你是誰?」紅衣男人問。
「戰王君墨戈!」
男人聞言,忽然笑了起來,「敗在戰王手下,我曲奉天不怨!」
快速朝君墨戈出招,卻也在找著退路。
君墨戈還招。
曲奉天的武功雖是邪功,但不俗,也能在君墨戈手下堅持幾十招,卻快速朝懸崖邊退。
他的想法,君墨戈自然知道。
擒賊擒王,想逃,君墨戈自然不會給他機會,所以很快又把他逼了回來。
曲奉天見君墨戈識破他的計謀,殺的眼都紅了。
他不能死,他還沒為爹娘報仇,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
所以在連連受了幾招後,奮不顧身朝君墨戈撲去。
君墨戈錯愕了一下,閃開,卻見曲奉天直接撲到懸崖下。
君墨戈連忙追至懸崖邊,朝下看去,早已經沒了曲奉天的身影。
是他大意了。
而那些被廢了武功的山匪,一個個咬破了牙齒縫裡的毒藥自盡。
他們死了便是死了,可他們還有家人,活著若是受不住酷刑,把自己的過往給招了出來,連累家人,還不如就這樣子死了算了。
看著那些死去的山匪,顧宛若才對百姓說道,「你們現在去找你們的家人吧,不過還是要注意安全!」
百姓們一窩蜂的去找自己家人,喊著親人的名字。
顧宛若則走到君墨戈身邊。
「呼!」
顧宛若拍拍君墨戈的肩膀,「嘆息什麼呢?你搗毀了一個土匪窩,解救了平鎮的百姓!」
「可是讓土匪頭子跑了,這樣子一個人,遲早還是會為禍人間!」這才是君墨戈擔憂的。
「那還不簡單,我們現在就去追他!」
顧宛若說著,拉著君墨戈一下子跳下懸崖。
君墨戈錯愕了一下,隨即攬住了顧宛若的腰,幾個跳躍,輕輕鬆鬆落在懸崖下的一棵石頭上。
「宛宛,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人!」
顧宛若拉住君墨戈,「你走那邊,我走這邊,一個時辰後在這裡匯合,那土匪頭子受了傷,跑不遠的!」
顧宛若的本事,君墨戈知道,看著顧宛若一會,「好!」
兩人分頭行動。
走了一會,顧宛若就發現地上有一灘黑血,快速的沿著血跡追了上去,就見曲奉天靠在一顆樹上,恨恨的看著她。
「你跑呀,為什麼不跑了?」顧宛若沉聲。
「你為什麼要追過來?我不過是想活著為家人報仇而已,為什麼你們還不放過我?」
本來就被君墨戈打傷,從上面跳下來又傷了一下,能堅持著逃到這裡,已經是極限。
「是我們不放過你嗎?是你自己不放過你自己,從你開始擄那些妙齡少女練功開始,就應該知道,終有一天你會死無葬身之地,只不過這一天來的早了點!」
「你以為我怕死嗎?」曲奉天尖叫。
手指緊緊的抓著樹皮,硬生生的抓了一塊下來。
「你可曾見過疼愛你的家人死在你面前,你的姐姐妹妹被人姦污,她們死的那麼悽慘,只為了保護你,只為了讓你多一線生機!」曲奉天說著,整張臉都扭曲了。
那是一種恨,恨到極致、怨到極致、痛到極致的絕望。
顧宛若不言語。
曲奉天忽然跪了下來,「你放過我吧,我只是想報仇而已,我只是想報仇而已,我跟你保證,我以後絕對不再害無辜的人!」
「呵呵!」顧宛若冷笑,「有句話你聽說過嗎?」
「什麼話?」
「自作孽不可活,你這一身邪功,遲早會害死你,更有一句話,欲速則不達,你這武功若是慢慢修煉,倒是能有所成,可你走了歪門邪道,所以自作孽不可活!」顧宛若說著,摘了片樹葉,「不過我給你一個機會,說說看,你的仇家是誰啊?我倒是挺喜歡聽人故事的!」
「元洲曲家,你聽說過嗎?」曲奉天說著,軟癱在地。
元洲?
顧宛若倒是知道元洲,但卻不知道曲家。
「然後?」
「曲家在元洲算不得什麼勛貴人家,但也不是默默無聞的那種,我爹是一個小官吏,我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帶了無數嫁妝嫁給了我爹,婚後我爹娘感情極好,先後有了我姐姐,我,我妹妹和小弟,我們一家六口住在一個宅院裡,很溫馨、很幸福,可是十五年前,不知道為什麼,我爹忽然慌慌張張的回來,然後吩咐馬車送我們離開,可是沒來得及,一群黑衣人快速的進了我的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殺人,姐姐和妹妹把我藏在了衣櫃裡,告訴我一定要活著,一定不能出聲,一定不能讓人發現我藏在衣櫃裡!」
「然後我只能眼睜睜的從衣櫃的縫隙里看著她們被人拖出了屋子,就在院子裡,就在我們玩耍的院子裡被那群賊人姦污,而我只聽到一句,他們要去給林大人復命,通過這些年的調查,我總算知道我的仇人是誰,可是我卻殺不了他!」
顧宛若沒有說話,卻找了塊石頭坐下來,靜靜的聽著。
「這麼多年了,我每天都想著報仇,可是我根本近不了那個人的身,所以我不得不鋌而走險!」
曲奉天說著,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襟。
是痛苦,也是絕望。
顧宛若看著他,「你的仇人是誰?」
「京城林丞相,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林丞相,只因為我父親不小心知道了他的一個秘密,就被殺人滅口了!」
顧宛若聞言,眸子微微一眯。
林家……
想了想才說道,「報仇沒有捷徑,就算要報仇,也不應該用別人的性命來成全自己,你這樣子做,和當初的林丞相又有什麼區別!不,你比林丞相更殘酷,因為你害的都是無辜且毫無還手之力的平民百姓!」
曲奉天沒有說話。
因為不知道要怎麼說。
正如顧宛若所言,他和當年的林丞相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
曲奉天頓時無言以對。
「所以,你安心的去死吧,你的仇,終有一天,會有人給你報!」
林家,她遲早要他們滅亡。
「所以,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嗎?」
「那你自己呢?能放過自己嗎?平鎮的百姓能放過你嗎?」
顧宛若自認自己不是個好人,但不該死的人她從不殺,平民百姓不殺,老弱婦孺不殺,該死之人卻一個都不會放過。
曲奉天不言語。
「看吧,你那僅存的良知讓你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又憑什麼讓別人原諒你,放過你呢?」
「我沒想過報仇之後還活著的,我只是想報仇,我只是想報仇!」曲奉天喃喃自語。
原本以為女人的心是最軟的,聽了他的故事總會動容,可面前的女人卻生了一副鐵石心腸。
他說了這麼多,她根本一點都不動容。
還口口聲聲要他死。
顧宛若看著曲奉天,「其實,我倒是有一個辦法的!」
「什麼辦法?」
「這些年,你做土匪總藏了些銀錢吧,拿出來賠給那些沒了女兒的人家,以後不許再濫殺無辜,能做到嗎?」
曲奉天錯愕的看著顧宛若,「你不殺我?」
「不殺你了,死是人生最好的解脫,活著才是折磨,活著看不見希望,看不見未來更折磨!」
曲奉天是一把利劍,一把可以拿來對付林家最好的利劍。
但,這也可能是曲奉天編制的一個謊言。
想到這裡,顧宛若摸出一個瓶子,倒了一粒藥丸丟到曲奉天懷中,「說到底,我還是不信你,這毒藥,你吃一粒下去,以後每隔一個月,我會給你一粒解藥!」
曲奉天手裡拿著藥丸,看著顧宛若,「你到底是誰?」
「江湖人都稱我一聲,顧爺!」
「顧爺?您就是顧爺?」曲奉天頓時激動起來,捏著藥丸的手都在發抖。
「你覺得我不像?」顧宛若反問。
曲奉天卻不再猶豫,一下子吞下了手中的毒藥。
「顧爺,我信您,我信您,只是顧爺,以後我要到哪裡去見您?」
「去京城等著吧,我要去東辰國一趟!」
反正曲奉天吃下了她研製的毒藥,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如果沒有解藥,會折騰的他生不如死。
顧宛若轉身就走。
曲奉天卻忽然開口說道,「顧爺,您此去東辰國,需要馬車夫嗎?」
顧宛若聞言一愣,「你給我做馬車夫?」
「是,我給顧爺做馬車夫!」
「你不報仇了?」
「跟著別人或許報不了仇,但跟著顧爺,我深信有朝一日,我一定能夠報仇!」
顧宛若冷冷笑了笑,「你小子知道的挺多,如今我倒是缺個馬車夫,既然你想表現一番,那就拿出你的本事和誠意來吧!」
「顧爺,我這些年,確實藏了一些金銀,在山上主屋的地窖里!」
顧宛若看了一眼曲奉天,「嗯,知道了!」
轉身離開。
曲奉天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他的故事是真的,一心想要報仇也是真的。
原以為今日必輸無疑,卻不想遇上了江湖傳奇的顧爺。
「爹、娘,兒子深信,有朝一日,一定能為你們報仇雪恨!」
一定可以的。
顧宛若返回原地,坐在石頭上等君墨戈。
很快君墨戈也回來了,「宛宛,找到人了嗎?」
顧宛若點頭,「找到了,不過我沒殺他!」
君墨戈聞言,看了看顧宛若,也沒問為什麼,「走吧,我們上去!」
「好!」
雖是懸崖,但懸崖上有些地方有樹木從石縫裡長出,很容易就有著力點。
到了懸崖山,顧宛若就聽到淒涼的哭聲和勸慰聲。
原來那些送上山的女子都已經死了,死前明顯受到了肆虐。
「我忽然有些後悔!」
後悔沒殺了曲奉天。
君墨戈握住顧宛若的手。
有人過來問,「王爺,那個山匪頭子?」
「本王已經把他殺了!」
「多謝王爺為小妹報仇,嗚嗚……」
顧宛若看著君墨戈,呼出一口氣,扭開頭。
第一次覺得心虛。
很快,很多村民都趕來了虎牙山,把那些山匪的屍體堆在一起,連著房屋一起燒了個乾乾淨淨,然後幫著把那些死去的姑娘屍體帶下山去安葬,卻沒拿山匪們任何東西。
顧宛若也沒說曲奉天的金銀都藏在了什麼地方,跟著下山。
只是心有些沉沉的。
君墨戈握住顧宛若的手,「別多想!」
「我不能不多想,這是我第一次後悔!」
當時或許因為曲奉天說他的仇人是林丞相之後,她便沒想殺他了。
當時覺得沒什麼,只是後來看著那些百姓哭的那麼傷心、悲痛,這種想法,真是要不得。
「宛宛,他們其實早就明白,這些被擄走的女孩都回不來了,如今能尋到屍體,能帶回去安葬,也是好的!」
顧宛若不言語,靠在君墨戈懷中,沉默。
回到平鎮,顧宛若便躲在房間裡沒出來,一切都是君墨戈去安排、去處理。
倒是那幾個被她救的女孩送來了雞蛋,還有她們自己做的糕點。
顧宛若依舊沒見她們。
也沒吃她們送來的東西。
君墨戈親手斬殺了夏家三口人,並授予黃師爺為鎮丞,囑咐他好好管理平鎮,才來客棧接顧宛若離開。
顧宛若上了馬車,馬車行駛在平鎮的街道上。
前來送行的人很多,似乎也恢復了生機、熱鬧,顧宛若掀開車帘子,看著百姓們感恩戴德的樣子,放下帘子,身子往後一倒。
呼出幾口氣。
忽然想起一事兒,「戈戈,曼娘找到了嗎?」
「沒,不過她一個女子,掀不起什麼風浪,你也別多想,和摧毀虎牙山相比,跑了一個兩個土匪,百姓們並不在意,尤其是在那土匪再也不會回來為非作歹,他們的生活可以平靜的過下去!」君墨戈柔聲安慰。
「會嗎?」
「會的!」
顧宛若坐起身,挪到君墨戈身後,伸手抱住君墨戈的腰,把臉貼在君墨戈背上,「戈戈,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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