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甄酥輕描淡寫，視線並未離開躥擁的水桶，六條鯉魚遭到同伴重擊，驚覺危險似的，四處撲騰。

    她盯准了一條體型適中的鯉魚，伸手一撈，鯉魚還沒來得及擺尾逃竄，就被她爽利的砸在案板上，「砰」！

    聲音清脆。

    觀眾屏息。

    大家還沒回過神，只見甄酥動作極快，緊接著提刀用刀背精準一劈，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鯉魚沒了聲息。

    「殺魚先敲，否則魚缺氧窒息，會導致肉質變腥。」

    她語調平緩，顯得握刀反手刮淨魚鱗的動作，更為果決。

    甄酥許久不用親手去做這種基礎的魚肉處理，仍是可以熟練的處理手中魚鱗，順便教導身邊漫不經心的孟尋。

    「刮魚鱗動作小點，鱗片就不會亂飛。」

    她刮鱗角度平穩，每一片厚實的魚鱗甲片片散開，露出了鮮嫩的魚皮。

    「往外破肚劃開，走刀順著魚腹線比較省力。」

    寒光順著刀刃在魚腹外挑，她話音剛落，魚血隨ᴶˢᴳ著裂痕流出，纏上甄酥細緻纖長的指尖，她放下刀，手指微彎，就能將魚腹纏繞的內臟掏乾洗淨。

    甄酥的刀功，在她以花刀切開裡脊的時候，孟尋就見識過了。

    但他沒想到，殺魚這種需要極大力量的工序，在甄酥手上仿佛不費什麼力氣。

    鱗片一塊塊散落在案板周圍，反射著璀璨光線。

    宛如給甄酥點綴了一身的珠光，不像是身處直播間的殺魚廚房，更像是身處魚類標本紀錄片現場，對著鏡頭前無數渴望學習的學徒，耐心細緻的講解如何將一條普通的鯉魚，裝裱在歷史悠久的標本殿堂。

    她說：「記得要掏出魚鰓。」

    她說：「洗乾淨了再改刀，注意不要劃破手。」

    甄酥語調沉穩，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滿手血腥，她習以為常的將剖開的魚肉放在水下沖洗，後續將魚改刀的手法更是乾淨利落。

    一條鮮活的鯉魚，變為整潔通透的待炸魚肉，來回也不過幾分鐘。

    甄酥滿意的將鮮嫩完整的魚肉放進盆里，抬頭看向她臨時的學生：「學會了嗎？」

    卻發現孟尋有些愣神。

    「孟尋？」甄酥再喊。

    孟尋視線緩緩從她手指挪開，勾起了一絲淺淡的笑意。

    本該沾滿魚腥與血漬的指尖，在清水洗淨之後，竟然透出異樣的美感，仿佛順著水流的血跡沒有消失，而是流進了孟尋暗藏污濁的心裡。

    孟尋迎上甄酥視線，壞笑道：「沒學會。」

    甄酥嗤笑一聲，「沒學會就別吃。」

    十分果斷，非常狠絕。

    還沒忘補充一句，「這點基本功都學不會，以後都別跟我點菜了。」

    甄酥的基本功，基本把直播間的觀眾干沉默了。

    吃貨哪有不吃魚，就算沒親手殺過，也見過殺魚師傅手起刀落。

    這一套行雲流水，剝鱗剖肚的手藝，不僅趕緊利落，而且片片

    洗淨了的魚肉，在廚房鏡頭下鮮嫩生輝，魚還沒下鍋，油還沒燒熱，他們已經能夠感受到這一盤糖醋鯉魚會有多麼的好吃。

    民以食為天，觀眾恨不得幫孟尋提刀，抬手就敲字開催。

    「不是吧不是吧，我都看會了你怎麼還沒學會？」

    「孟尋，你再不殺魚真的沒糖醋鯉魚了！」

    「你不想吃，我們還想看呢，雖然清蒸紅燒香辣都好吃，但我今晚就想看糖醋的！」

    半晌，直播間彈幕全是哭嚎，觀眾比嘉賓還要急。

    他們恨不得代替這個廢物孟尋，親自上陣殺魚。

    對即將飛走的糖醋鯉魚，充滿了聲嘶力竭的挽留。

    忽然，孟尋笑出聲。

    他仿佛聽到了觀眾的呼聲，勾起了他慣常的燦爛笑意，恢復了他一貫欺騙眾人的陽光帥氣。

    「好，我殺。」

    孟尋重新撈起來一條鯉魚，看甄酥的視線無比熾熱。

    「但是酥酥你可不要嫌棄我哦。」

    他這麼一說，甄酥還沒寬慰呢，觀眾先一頭問號。

    這撈魚起來老是砸不暈的是誰？

    這一刀子下去，魚鱗漫天飛舞的是誰？

    等一下，你不是應該所向披靡，拿出你壓箱底的活剝龍躉技術，讓甄酥崇拜你、讚美你、愛上你嗎？

    觀眾沒能等到孟尋秀一把操作，反而見到一手平平無奇好像觀眾自己動手的殺魚技巧。

    醜陋。

    跟甄酥一對比，這殺魚技術實在是太醜陋了。

    觀眾不知道孟尋中了什麼邪，他接二連三破不開魚肚就算了，居然還在掏內臟的時候，眉頭緊皺，低聲求助。

    「酥酥，幫幫我，我好像卡住了。」

    「卡住了？」甄酥匪夷所思，趕緊走了過去，「你記得掐斷內臟再掏。」

    觀眾見到孟尋示弱。

    觀眾見到甄酥幫忙。

    觀眾見到兩個人在直播間鏡頭下親密緊貼手心手背，就為了能夠掏出小小鯉魚的五臟六腑。

    仿佛他們要拔出的不是內臟，而是需要小情侶雙手交握互相協助才能拿到的通關鑰匙。

    「……」

    直播間看得目瞪口呆，觀眾瞬間在孟尋目的得逞的壞笑之中發現了事實真相。

    「……我是魚。」

    「我也是魚。」

    「我懺悔，我剛才居然懷疑孟尋真的不會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