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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改變了命運·PARTⅠ

2023-08-21 20:05:48 作者: 陳毓華
  「咳。」丁鵬有點瞥瞥扭扭的進來了,彪形大漢每個毛孔都寫著瞥扭,連忙比劃著名手勢還指著灶膛。「爺說咱們一次來那麼多人,您會忙不過來,讓我過來燒火。」

  一個打下手的下人也沒有,夫人跟著爺吃苦了,這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做到的。

  寶臥橋勉強看懂他的意思,也不跟他客氣,「你來得正好。」

  丁鵬一屁股坐在機子上燒火,鼻子卻忍不住嗅來嗅去,用手勢比著。「今兒飯真香。」

  「一會兒就能開飯了。」寶臥橋一開始看不懂他的手勢,丁鵬放慢動作又比了一遍,這回她看懂了,朝著他微微一笑,臉上被鍋里的熱氣熏得微紅。

  丁鵬如遭雷擊,頓時低下了頭。

  這親切又笑容可掬的夫人哪像傳聞中的粗俗粗鄙?而且也沒有傳說中的肥胖黝黑,以訛傳訛的事情他以後再也不信了。

  寶臥橋沒空去理會丁鵬那點小心思,她開始做東坡肉,把五花肉洗淨切塊,然後炒糖色,豬肉上色後放入各種香料慢慢的燒。

  接著她調了麻辣醬,這是要蘸白切鵝肉用的,她分成兩小碗,一碗不辣一碗加了辣椒,喜歡辣味的就蘸辣,不吃辣的人可以用這放了冰糖和麻醬的醬料,兩不相誤。

  她忙著手上的活兒,拍了小黃瓜、炒馬鈴薯絲、紅燒魚、東坡肉、一大盆冒著熱氣的蔥油餅,男人想吃多少都管夠、兩大盤的白切鵝肉、鵝骨煲筍湯、一桶渣肉蒸飯。

  蔬菜、主食都有了,自然是喊開飯了。

  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常菜的男人們對滿桌的菜眼泛綠光,方才幫著燒火的丁鵬更是急不可耐的盛了飯,加入狼吞虎咽的行列,看著斯文的皇甫去疾在伸筷夾了一塊東坡肉後就盯著那盆肉不放了。

  那東坡肉原本就是被丁鵬視為囊中物的珍品,哪能容得旁人覬覦,一口一塊,我搶兩塊,燉夠時辰的東坡肉又香又爛,軟乎乎的入口即化,一夾就斷,三層次的口感令人回味無窮。

  對於辣椒,一眾男人的接受度出乎寶臥橋意外的高,一開始嘗到微微的辣度後詢問是什麼,得到寶臥橋的答案,第二口就欣然接受了。

  陸玦低頭看寶臥橋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裡,影子挨著他的影子,心情有些複雜。「你辛苦了,一起吃。」

  其實說白了,她有什麼錯,從他成親出征、戰敗到斷腿受重傷,從頭到尾,她都是被動的那一個,甚至嫁進將軍府也不是自願的,就因為她長相不佳、態度極差?他又有什麼理由對她冷眼以對、怒目而視呢?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寶臥橋欸了聲,瞿伯很自動替她布置了碗筷,她道了聲謝,對於和女人同桌吃飯,也只有那些文人大家會講究這規矩,這裡一桌子都是武人,沒人在乎這個。

  寶臥橋很快吃到那條紅燒魚,她都多久沒吃魚了,想念得緊。

  不過她津津有味的啃完魚頭,又夾了幾筷子蔬菜,就準備要撤了。

  維持好身材是一條漫長的路,今天已經吃到她想要的魚頭,心滿意足。「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陸玦有些不滿意,她吃得太少了,就動那麼幾筷子。

  「這塊肉我吃不完,分你一半。」陸玦的聲音雖然壓得低,可一桌的人坐得近,誰都能穗到。

  「盆子裡還有兩塊,夫人想吃就再吃一塊,用得著爺您分?」江彪是個直線條,做事說話都一樣直。

  「你懂什麼,希白現在懂得疼人,跟以前不一樣了。」皇甫去疾笑道。陸玦字希白。

  江彪聽得耳熱,只是一塊肉就叫疼人了嗎?

  沒等他回過神來,悶聲不吭的丁鵬已經把盆子裡最後一塊東坡肉吃進肚子。

  江彪氣不過把整個盆子端過來,動手把渣肉蒸飯桶里的飯全部鏟光,拌進湯汁里,稀里呼嚕連一點汁液都不肯放過,盡數吃下了肚。

  這一桌的菜委實不少,最後卻連湯都沒剩,鍋里的蒸飯和蔥油餅都給吃乾淨了。

  寶臥橋的手藝一舉拿下這幾個男人的臣服和讚揚。

  飯後,丁鵬主動攬了洗刷碗盤的活兒,幾個男人又回到了石墩上,她

  ..

  也回到廚房給外面的男人沖了一壺黑枸杞水。

  把茶壺提出去的時候正聽到皇甫去疾說道——

  「……你不會真打算要在這裡養老吧?」

  「當然不會,我還要回邊關去,我吃的敗仗一定要討回來,我祖父的冤情也要昭雪,祖父一心記掛邊城百姓,我相信他不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為了個人的利益叫邊關三城淪為敵人的囊中物,我身為陸家子孫,一定要把這件事查清楚不可!」陸玦的口氣十分堅定,神情堅毅,略顯鋒利的眼眉半分遲疑都沒有。「只要等我的腳好利索。」

  「事情可是有了眉目?」皇甫去疾的臉也鄭重了幾分。

  陸玦目光晦澀不語。「還不好說,但我已經掌握到有利的情報。」

  寶臥橋心裡卻是一跳,什麼?回邊關,那不就是要回戰場去?

  將軍這名頭聽著高高在上,風光無限,可一旦上了戰場,有沒有明天還不知道。

  那怎麼可以,她堅決反對!

  這是個走科舉之路的開掛故事啊,你不考科舉想幹啥!劇情里的陸玦可是因為斷腿轉換跑道,青雲直上進而位極人臣的啊!

  他沒參加會試,直接以舉人的身分選官,十二年不到就從芝麻小官封侯拜相啊!

  他要在這裡岔開劇情,不就錯過外放江浙兩路縣令時與女主張勺勺一見鍾情的劇情,錯過遇上未來真命天女的機緣,如何圓滿這一生,她這配角又怎麼退場?

  更何況大珖朝在趙珖冉上位後逐漸崇文抑武,朝廷重視的是文人,對於身體的缺失殘障不那麼看重,武將不同,要的是身強體壯、四肢齊全……

  想到這裡,寶臥橋的氣勢忽然就像消了氣的球一樣——是她用靈泉水改變了陸玦的命運,她這變數到底做了什麼!

  她輕輕把茶壺和茶杯放下,有什麼辦法把已經扭轉的命運再度轉回去?雖然一時沒想到,但先把他留下不讓他去邊關總沒錯。

  她給自己打氣,瞬間鼓足了勇氣,接話道:「我覺得陸大人想的是遠程的計劃,可坐吃山空,咱們家現在要緊的是不是該找個活計還是營生?」

  說她市儈、現實都可以,家裡一下多了三口人,瞧著暫時也沒有離去的意思,除了她全都是大男人,只要肯幹活沒道理活不下去,再說明年可是荒年,不存點糧食怎麼可以。

  對上寶臥橋那雙明亮帶笑的眼眸,陸玦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家由你來打理,家裡的事你作主,你覺得我們能做什麼?」

  他記憶中沒給過她家用,也就是說自從來到巴山,用的每分錢都是她的,這樣的他還算是男人嗎?他連家都沒顧好,居然還大言不慚的當著子羲的面說要回邊關。

  「我想著院子裡可以拿來種菜和葯材,另外可以買地種莊稼。」

  自己種米種菜就算辛苦,起碼不會餓著,如今住在巴山腳下,這個小院占地不大,但周圍空地挺多,拿來種菜種葯草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再說,空間裡的葯材和蔬菜都是逆天的東西,種在自家的地就不怕人不過真要種上,也不知道長勢好不好,家中的圍牆要不要再加高?

  她問過瞿伯,朝廷除了給守陵人安排小院居住,給他們俸祿,還有不收賦稅,免除勞役等優待,也就是說他們買了地,不管有多少產出都是自己的,不用繳稅。

  以前家裡沒人手,如今多了三個大男人,又是要長住的樣子,勞力要是浪費就是暴殄天物了。

  皇甫去疾抿了抿唇,葯材?這位姑娘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嗎?沒有懂葯性的葯農哪裡能打理好葯田?他們這些人也就只有他還算知道葯理,但是叫他打理葯田,他沒那興致。

  莫非,她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了?他和她又不熟,憑什麼替她幹活?

  皇甫去疾哪裡能夠理解,寶臥橋可是堅決奉行「吃人一口,還人一斗」這句至理名言的人,施恩勿念,受惠莫忘不是嗎?

  關於買地的事,陸玦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道:「家中余錢不多,你自己看著辦吧。」

  明面上,陸家的家財從建隆帝下旨讓陸家人離京時就已經散盡,只留下一些無法變賣的和過

  去皇家賞賜的玩意,就算還有餘錢,也被二房搜刮殆盡,至於他自己,他隨軍征戰多年,手頭的確是有點錢。

  寶臥橋卻壓根沒想過要向陸玦拿錢。「我有錢,雖然不多,買地應該夠用了。」

  陸玦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你進屋,我有話要跟你說。」

  眾人很識趣的告退了。

  人家夫妻有悄悄話要說,他們杵在這兒幹麼?人皮燈籠這會兒根本是多餘的。

  屋前的那塊地如今辟出小塊的菜園子,用竹子搭的矮架,灑下去的辣椒已經冒出小白花,寶臥橋還種上了絲瓜、南瓜和小黃瓜,除了南瓜、絲瓜是買的種籽,其他都是從空間拿出來種上的。

  陸玦第一次見著的時候還多看了小菜圃兩眼,心裡不免有幾分訝異,將軍府的後院女子沒一個會下地的,上至祖母、他的母親,二房就更別提了,都覺得只有下賤的人才會在土裡刨食。

  卻沒想到他娶的這個妻子出身富裕商戶,居然會種菜、洗衣、替他熬葯,之前還像個受氣包似的承接他的怒氣,可喜的是短短時間,她親手灑下去的種子掙破了泥土,欣欣向榮。

  夫妻倆慢悠悠的往屋裡去,向陽的一側立著竹竿,上頭掛滿了陸玦換洗下來的單衣、長褲和被褥。

  今日日頭好,寶臥橋走過去吸了吸鼻子,被褥衣服一旦被曬過,會散發出一股香味,讓人覺得滿滿都是幸福。

  她隨手把竹竿上的衣物都收了,被褥塞到陸玦手中,衣服由她抱著,兩人一起進了屋子。

  落後她一步的陸玦看著她俐落的動作,鼻子裡是被褥散發出來的皂角和日曬的舒服味道,他用沒拄拐杖的手緊了下那對他來說沒多少分量的被褥。

  什麼時候他的家有這許多煙火氣?是的,屬於他自己的小家,熱騰騰的飯食、晾曬的衣物、屋前的菜地,在他眼皮子下來來去去的娘子,因為家裡有了這個女人,所以不一樣了嗎?

  一手拄著竹杖,心思浮沉間,陸玦隨著寶臥橋進了屋。

  他眉眼間的鋒利微藏,語氣難得的溫柔,「沒有得到我的吩咐,瞿伯不曾把家裡的帳本和銀錢交給你,你說想買地,哪來的銀錢?又為什麼忽然間想種地了?」

  寶臥橋順手摺起衣服來,心裡琢磨著該怎麼跟他說這件事,沒掙扎太久,她就直言不諱的說了,「你知道我喜歡一個人關在房裡塗塗寫寫,我寫了話本子送到浩瀚書鋪去賣,掌柜的說我的故事好,給我二兩銀子,加上我去千金堂賣了葯草,得了一些錢,湊一湊,我覺得應該夠買地了。」

  她心想,可惜二兩銀子被她大手大腳花光了,真要買地,大概只能把僅存的那點私房拿來補上窟窿了。

  她不偷又不搶,寫書也是憑自己的勞力賺錢,就算結果稍稍不如人意,又有什麼不能對人說的?

  「你能文識字?」

  「我家是做生意的,我雖然是庶女,算術、寫字,我姨娘都逼著我學過一些。」

  「想嫁個好人家,沒有一技傍身是不行的」,寶氏那個面目已經模糊了的姨娘曾這麼說過。

  「那你什麼時候上的山?我都不曉得。」他以為她口中的葯草都是山上采的野生草葯,那些值錢的得多深入深山才能找到?

  他也注意到她屋子裡的燈總是亮到亥時才熄滅,卻從來沒想過她這麼晚睡是為了什麼。

  「我上山的時候你自然不會知道,你都關在屋子裡自暴自棄呢。」她不忘慰他。

  陸玦聞言怔了下,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良久後才說道:「是啊,如此不堪、無用的我。」遛遢得像過街老鼠。

  寶臥橋可不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幹去否定這個男人,她以無比認真的語氣對他說道:「你用不著這麼貶低自己,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就像一顆茶葉蛋,有裂痕才入味,要知道生命中的挫折和悲傷都是人生不可缺的香料,也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較量,身處逆境,遇到困難,你只要戰勝自己,就沒有挺不過去的難關,人生都有低谷,回望來時路,不忘初心就是。」

  她不是刻意煲一鍋心靈雞湯來麻醉陸大人,這是她的人生信條。

  寶臥橋哪裡知道,似乎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情正在滲入陸玦堅硬的心,一點一滴,滴水穿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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