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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20:13 作者: 容九
「不要!」突然一個身影從門外撲了進來,沒留神掀翻了邊上的案幾,「求二公子手下留情……」
長陵沒想到呂碧瓊也在這兒,只見她跪在他們身旁,哭道:「二公子,其實老爺身患不治之症,已是時日無多了,而且他……」
「閉嘴!」符宴歸直接截住了她的話頭,深深凝視著長陵道:「我不需要你可憐,你不是恨我入骨麼?那就動手吧。這次你就對準這兒,不會再有差錯了。」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喉口。
長陵的視線從呂碧瓊身上轉開之際,一瞥眼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書冊,她目光稍稍一凝,等回望向符宴歸時,卻是放下了手:「你想死在我手裡,我又怎麼能如你的願呢?符宴歸,從今往後,我與你再無瓜葛,你自己好自為之。」
言罷,她飛身而出,轉瞬消失在夜色中,來無影去無蹤,就好像從未來過。
呂碧瓊爬起身來,看符宴歸搖搖欲墜,忙上前攙扶,「老爺……」
符宴歸將她推開,「你不該攔她……」
呂碧瓊淚如雨下,「你為什麼不告訴二公子……」
「告訴她什麼?」符宴歸緩緩踱到窗台邊,望著早已看不到她身影的夜色,「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賀瑜臨終前和我說過的話……他說愛而不得,就是我這一生要承擔的報果……我當時還不信……可是沒有想到……」
他輕笑了一聲,眼中溢出水光,「可我不甘心,真的,我不甘心……我便想著,當年是我錯殺了她一次,才釀成了今日的果,如果也能讓她錯殺我一次,會不會以後她想起我,可以不再那般恨之入骨呢?不曾想,連這小小的心愿,都求而不得……」
呂碧瓊心疼看著他,「你這又是何苦?」
「何苦?」符宴歸踱回到椅子邊,將地上那本書冊拾起,淚落在紙上,模糊了紙上的「凌絕」二字,「我這一生算盡人心,唯獨算漏了三個人,一個是她,一個是賀瑜,還有一個……是我自己。」
*****
冰川之谷,雖冬去而不見春色,沿途冰河未化,無需泛舟,人可以直接在冰面上前行。
前幾日,長陵告訴姑姑長盛在長安腿腳不便,非常需要親人的照顧,越青衣一聽當仁不讓往西夏趕去。
而她,則來到燕子溝。
紅石灘蔓延數十里,路上的石子鏽紅如毯,谷中白雪覆柏樹,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紅白相間,當真是美得渾然天成。
行至半途,遠遠聽到北山方向傳來了鐘聲,長陵回想起扇面上的那首詩----北閣聞鍾罄,南鄰松柏香,看來這裡正是百年前伍潤祖師曾走過的地方。
天色尚早,她牽著馬兒,順著這破壁劈山的冰路一路往前,穿過了幾道彎彎曲曲的岩石冰洞,終於見到了詩中所指之地。
拂曉落潭水,澗中白若紛。
只是潭水成冰,花樹凋零,眼前這一番景致倒是與詩中所繪的萬花漂谷截然不同。
長陵緩步邁入冰潭邊的山洞中,一抬眼,便瞧見了岩頂上密密麻麻的石刻。
乍一看去,石刻龍飛鳳舞如字符,但偏生辨不出是何字何符,可再多望幾眼,又仿佛見那字符活靈活現,宛如一道仙風道骨的身影跨越百年,將極為深邃的絕學慷慨道述,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眼前。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伍潤秘籍。
當年伍潤不知因何機緣乘舟經過此地,但看壁上仗劍疏狂,可想他當年應是忽有所悟,這才隨性而發,意到深處,奧妙無窮。
長陵於武學上極有天賦,但自練成釋摩第九重功法之後,亦是停滯不前,久未精進。此時多瞧了幾眼,頓覺武學之博大精深,如浩瀚星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只是如她這般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看一遍便都心如擂鼓,難以自持,若換作是普通的高手,多半稍作一修就會走火入魔----可是如此絕學近在眼前,如何不叫人心動?
怪不得伍潤不許自己的徒弟修此武功,但他終不忍自己心血付之東流,才有了後來的摺扇與遺命。
從山洞的另一頭走出時,黃昏已至。
萬里無雲的天塗上了一層金黃,格外瑰麗。
長陵微微仰起頭,忽然想問天一句,是不是古來悟道者,都註定孑然一身?
念及於此,又不覺啞然失笑,天道為何,她何曾悟過?
她正要牽馬而去,低下頭時,不經意間發現足下湖藍的冰潭下,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長陵難以置信地蹲下身,哆嗦著手將冰面上的霧抹開,看到一襲白衫,隔著層厚厚的冰,漂浮在水下,若隱若現。
等到意識到那是什麼時,長陵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閉著眼喘了好一會兒,她再也忍耐不住,一抬掌,卯足全勁一拍,將偌大的冰面震碎了一大窟窿。
一雙手不顧蝕骨之寒胡亂往下探去,她一把抓住,卻撈起了一水的白衣,還有幾隻小魚悄無聲息的從袖口中溜走,「啪嗒」幾下,躍回潭水中。
正當此時,伴隨著荒草的窸窸窣窣之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誰在那兒?我可剛搭好了『捕魚網』,別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