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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20:13 作者: 容九
呂碧瓊有些無措的點了點頭,「她一看到畫後的劍痕,就瘋了似的跑了出去,我根本就追不上她……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話沒說完,呂碧瓊注意到符宴歸的臉色驟然一變,她跟隨他多年,看到的從來是他清風徐月般的從容,甚少見他流露出這般神色,符宴歸喉頭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一天總該來的。」
「老爺此言……何意?」
符宴歸面上隱約的一點懼意淡了,他看也沒看呂碧瓊一眼,飛快的出門上馬,策出相府。
*****
竹林中,木屋內,長陵緩緩捧起那一柄離開她十一年有餘的暮陵劍,想起神匠董志鑄出這柄劍時,本取名「鴻雁」,但越長盛卻不喜歡這個名字。
他說:我恨鴻雁輕,難渡天下人。
後來,這柄劍隨她披荊斬棘,與她經歷了數不清的刀光劍雨,多少昔日令人聞風喪膽之人最終都死在了暮陵劍下。
卻沒有想到在不知何時,劍被人偷偷換去,以至於那睥睨天下的二公子終究揮不去那本可當場斬殺仇敵的一劍。
長陵以為,付流景早該將這柄劍丟了,萬萬沒有想到他能把它存留至今,甚至一度掛在自己的書房壁上。
她荒唐的笑了一下,眸中是抑制不住的冷冽----一個人的心究竟會冰冷成什麼樣,才能如此毫無芥蒂地直視自己犯下種種罪過,並若無其事地一天又一天的活在這個世上?
木門在夜風中搖曳,咿呀咿呀之聲不絕於耳,就在這時,聲音戛然而止,一個腳步聲停在門前。
長陵先是一愣,回過頭,看到符宴歸站在門邊,看他將目光從她身上落在了她的劍上。
月光幽森,照著他半邊側臉陰陽不定,長陵隔空與他對視了一眼,霎時間,只覺得世事何其諷刺,如果那一年茂竹林初遇時見到的是這副面容,她早該一刀將他了結。
「符宴歸,啊,不,」長陵哂笑一聲,輕飄飄道:「應該說是付流景才對,怪我眼拙,竟然沒有認出你來。」
符宴歸一手撐在門邊,沒有跨入,他再也不是那番波瀾不驚的自若,只是怔怔地望著她,幾度欲要開口,什麼也說不出來。
長陵往前走了兩步,道:「真不愧是我的『知己』,知道我想殺人,就自己送人頭來了。」
「嚓」的一聲,伴隨著嗜血的響,劍與鞘彼此錯開,露出塵封已久的寒芒----久別重逢,劍與主人卻毫無生疏之感,於漆黑的夜屋中神龍擺尾般的一轉,劍尖直指眼前之人,哪怕猶距三尺,劍氣好似寒霜,令人望而生畏。
符宴歸沒有一點兒防禦或逃跑的意思,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眸色深沉:「你要殺我,我逃到哪裡是逃?」
長陵看他絲毫不愕的樣子,微微有些驚訝:「你早就認出我了?」
「武林大會時,我看到的身法。」符宴歸道:「那時,我才起了疑心。」
長陵道:「你既早有察覺,何不下手?」
符宴歸慢慢低下了頭,輕聲道:「長陵,你到現在還認為我想殺你麼?」
長陵心中最後一絲冷靜都消弭了。
她道:「喔?你的意思是,你在我身上下同心蠱,是下著玩兒的?」
「你若告訴過我你就是季子凝,哪怕一次暗示……我又怎麼會傷你分毫?」符宴歸沉沉一嘆,抬眸,直視她,「我瞞你至深,你又何嘗坦誠相對?」
「坦誠相待」四個字好似荒誕的捲成了風,刮向她久而未痛的魂魄。
竟不知他死到臨頭,還妄圖遮掩曾經的不堪。
「原來你愛我至此,肯為報仇不惜一切,」長陵語氣平靜道:「那你殺了我之後,怎麼又不報仇了?殺死付流景心上人的人就是付流景,那你……怎麼不殺他?」
「誰說他沒有?」符宴歸身子往前一傾,居然不顧那劍尖又近頸一尺,「你到現在……到現在都沒有想起來嗎?十一年前,你跌入瀑布之中,是誰,陪你一起跳下去的?」
長陵心頭一凜,「你說什麼?」
符宴歸深深地看著長陵的眼睛,說道:「那瀑布將我們衝到河岸邊,我……我背著你走了一日一夜,穿過荊棘嶺,攀上安陸山……這些事,你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嗎?」
這一句話猝不及防地鑽入她的耳中,匯成一股記憶的河流,洶湧地撞擊著她的心口。
那些被她拋到九霄雲外,那些以為從未發生過的事,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
十一年前。她落入瀑流中,在令人窒息的天地中沉寂了許久,突然睜開眼,望見了一片黯淡的天色。
她發現自己躺在伏龍河的岸邊,但她五臟六腑乃至每一寸肌膚都痛不欲生,甚至沒有撐坐而起的氣力。
她勉力偏過頭,看到付流景氣也一身濕透,氣喘吁吁地跪在岸邊,看上去像是剛從河流中爬上來的。
分明記得自己將他一掌推回岸上,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看長陵望來,付流景欣喜若狂的爬到她身側,「你醒了?」
她冰冷道:「付流景……你究竟還想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