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2023-09-21 14:20:13 作者: 容九
長陵聞言,渾身忽然發抖起來,她嘴唇動了動,仿佛還想說什麼,卻不知怎麼地,沒有出聲。
迦谷不忍多看她,眼見洪浪稍靜了下來,不遠處的浮木上似乎趴著一個大聲哭泣的小女孩,迦谷足尖一點,掠過水麵將那女孩一把抱住帶回石峰頂上,將她一把推入長陵身旁道:「我得去救其他人,你能不能看著她?」
迦谷生怕一時被悲傷沖昏了腦袋做什麼傻事出來,他深知這師侄天生的責任感能令她撐過這最艱難的時刻,便找來個小丫頭塞給她,果不其然,長陵低頭看到阿果妹,一片荒蕪的眼中恢復了一絲理性,她勉強點了一下頭,啞著嗓子道:「你去吧,我……沒事。」
迦谷這才放下心,施展輕功,借著水面上的各種漂浮之物,去尋救其他的倖存村民。
阿果妹仍在娃娃大哭,長陵蹲下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道:「別哭了,不知還要困多久,再哭下去,你會沒力氣的,沒有力氣,就見不到你娘了。」
「我還見得到我娘麼?」阿果妹一聽,稍稍安靜了下來。
長陵聲音發緊道:「……見得到。」
只是不一定是活的。
她沒有把後面那句往下說。
「好,那我不哭了。」小女孩自然聽不出這話外之音,只是緊緊握住神仙姐姐的手指,她巴著大眼睛望著長陵,突然道:「可是姐姐,你怎麼還在哭?」
長陵呆了一下,「我沒有哭,這只是雨水。」
阿果妹伸出手指在她眼角輕輕觸了一下,一滴滴淚珠順著眼眶滾落在小小的指尖上,「你騙人,雨水怎麼會是熱的?你就是哭了,你的眼睛都紅了。」
長陵後知後覺的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好似有什麼東西將她的心口撕裂了,那些欠了許多年,埋藏許久的情緒都控制不住地奔湧出來,怎麼也停不下來,怎麼也流不盡。
阿果妹好像被她嚇壞了,「姐姐?你為什麼哭呀?」
是啊,為什麼會哭呢?
不是說練過釋摩真經之人能不亂於心,不困於情麼?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無堅不摧,即使泰興城那一把大火將她的一切燒為灰燼,她依然可以從萬丈冰縫裡鑽了出來,依然可以死灰復燃。
可是這一場洪流卻好像湮滅了心中最後一絲光亮。
長陵突然清晰的意識到,以後的日子,她也許還可以重新站起來,去殺人,去報仇,手染鮮血,或是放下屠刀……但是,她再也不會發自肺腑的快樂了。
原來,比被喜歡的人背叛更痛苦的事,是心上的人再也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長陵擦乾了眼淚,回答阿果妹道:「因為天不容我,而我偏想逆天而行。」
這話聽著沒頭沒尾,阿果妹自然聽不明白,她一心惦記著自己的親人,見雨勢漸弱,視野變寬,忙不迭的東張西望,突然看到了什麼,睜著大眼呆呆道:「姐姐……那個是……是船麼?」
船?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船?
長陵眯著眼抬頭望去,只見細雨朦朦中,一艘形似海鳥的海船出現在視野內,那船身至少有十數丈之寬,船心頭低尾高,乃是用作海戰的海鶻戰艦。
她愕然站起身來,看到那戰艦之後另外還跟著好幾隻中等大小的帆船,船上都站著手持弓弩的士兵。
而當那首艘戰艦愈發臨近時,她見到甲板之上,站著十來個手持長劍的江湖人。
昔日的滄海派掌門霍真、真武門掌門平裳、丹霞門洛飛,甚至還有七殺堂堂主……諸多熟悉的面孔從她眼中一一晃過,那一年泰興城外,圍在沈曜身畔以長劍相指的那些老熟人,居然都湊到了一塊兒。
依舊是熟悉的猙獰無恥,只是被圍的人變了。
長陵望著站在船頭前的荊無畏,以及站在他身後的游三時,腦子「嗡」一聲炸開,原本糊成一團的思維變得清晰起來----
是他。
是他放的水閘先淹過森林和村莊,再乘船而入,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荊無畏本以為當船進到村里時,應當是什麼活口也不剩了。
他一路開進來看到一些垂死掙扎的村民,讓士兵們順手殺了,誰知開到底,竟然看到一座小小的山坳上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毛都沒有長齊的小丫頭,還有一個,是自己的「女兒」。
船在距離石峰不到數丈的地方停了下來,荊無畏故作震驚的望著長陵道:「絮兒,你怎麼會在這兒?快、快上來!那邊危險!」
長陵的面色蒼白如死,眼眶的濕紅猶在,她將阿果妹護在身後,冷冷看著荊無畏,道:「原來是你。」
荊無畏看清她的狼狽之態,又見她身側不見了葉麒,已經猜到了什麼,抑制不住的狂喜就要溢出來,他前一刻還惺惺作態,這下連戲都不演了,醜陋的嘴角一揚,「不是爹,你以為是誰呢?若不是我故意留下了燕靈山的線索,假裝同意你們的婚事……又怎麼能把你們引到這兒來?若不是小侯爺親自出馬,又如何能破得了這二十八星宿陣呢?」
長陵狠狠攥緊已經握的鮮血淋漓的手,喃喃道:「越氏遺物中提到了燕靈村和賀家的二十八星宿陣,所以,你才想利用賀瑜進入這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