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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20:13 作者: 容九
付流景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是看你要自殘……」
「我有沒有右臂,與你何干?」長陵想不明白,「付公子,你眼中素來既無功名利祿,也未見得心系黎民百姓,何故要為了一條手臂,自斷前程?」
付流景愣了又愣,撓了撓頭,含糊地說:「吶……你我關係雖然普通,但畢竟也是幾年的老相識了,儘管回回都是你硬把我抓去軍營,但也算護我周全……我這個人吧,智慧雖有、相貌雖好、朋友雖多,但……」
「但?」
他一拍腦袋,「也有一時糊塗的時候啊!若再多給我點時間權衡一下,我是決計不可能做這傻事的!」
付流景說完這句話,已做好了被招呼一拳的準備,但他轉眸看向長陵,見她注視著自己,仿佛在認真的等著答案。她看去雖然霸道,眼眸卻瑩亮如雪,這種充斥著矛盾集於同一人之身,叫他心下莫名其妙的慌了起來,後頭的話反倒有些侃不出了。
長陵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不願回答,正待起身,突然聽他說:「好啦,就算是再多給一炷香,一日,我仍會選擇這樣救你的。」
長陵詫異回過頭,他說:「剛剛騙你的,我這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哪有什麼朋友,算來算去這些年肯陪我喝酒的人,也只有你了……所以……」
付流景墨色的碎發被風吹亂,少了幾分書卷氣,卻添了一絲不羈,「所以啊,你有沒有右臂,當然和我有關。」
不知為何,這番話猶如一股暖流潤色無聲的滲到她心裡某一處,一時令她有些無所適從,付流景頗有些不自然的伸了個懶腰,多抵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換個話題道:「可惜啊,若你是個女子就好了。」
「為何?」
「你想啊,不論眼下戰事如何,今後咱們總要娶妻生子的吧,但咱們這且不提上茅房沐浴那些了,他日你洞房花燭我還得守在隔壁,你說,這叫我們的娘子情何以堪?但你要是女人就不一樣了,我把你娶過門,朝同食,夜同寢,真有一日你死了為你殉情那也心甘情願。」
長陵聞言微微一笑,付流景看的莫名,「你又笑話我什麼?」
「自古以來有多少知己兄弟肝膽相照,肯為一諾赴湯蹈火,同生共死也不見得非要是兒女情長,再說姻緣講求情投意合,縱若我是女子,你若非當真傾心,豈能因一個蠱蟲勉強?」
「說笑罷了,你這個人也忒認真了,」付流景道:「所以你是在暗示……我們可以結拜為兄弟?」
長陵施施然站起了身,「你若不願,那便算了。」
「你哪隻眼睛聽到我說不願意了?」
付流景當即跪直了身,抬指併攏,遙望遠方重巒高聳入雲,一字一句道:「皇天在上,我付流景與越長陵結為生死兄弟,今後福禍相依,患難相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神天鑒查,報應昭彰!」
長陵心中百轉千回。
世人皆知付流景玩世不恭,生逢亂世卻不會一招半式,能僥倖活下來實在是祖墳冒青煙。可要說他當真沒有一點手腕,長陵無論如何是不會信的。她深知此人不可捉摸,她的面具遮的是臉上的胎記,而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所要隱藏的,又是什麼呢。
她看不懂,看不透,但聽他說要與自己同生共死。
她撩開長袍,跪地道:「今日我越長陵與付流景結為異性兄弟,死生相托,吉兇相救,天地為盟,實鑒此心,若違此義,天人共誅。」
殘陽如血,漫山鑲金如披蟬翼,兩人誓言飄蕩在十字崖的上空,卻又不知,天地者,是夢是醒,是否真能感知。
漫天星斗,像無數銀珠,散落在墨色玉盤之上。
待他們星行夜歸,付流景趕熬出解藥為越長盛服下,長陵守在兄長的榻邊,不知幾時睡去,等天色微亮,她惺忪睜開眼,發現越長盛靠坐在枕墊上,朝著自己微微而笑。
離枯草的毒解了,眾人皆是如釋負重。
長陵怕長盛擔心,還未說出蠱蟲之事,這幾日付流景忙著照料病情,與長陵共進共出,也未有人覺出不妥。反是越長盛心細如髮,覺得他們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待付流景熟睡,拉著長陵詳問了一番,才得知事情原委,難免震驚不已。
唯有在長盛跟前,長陵才會褪下偽裝,流露出些許俏皮之態,她吐了吐舌說:「付流景查過書了,倒也未有那麼驚險,這蠱蟲分開個一日兩日的,也不會有大礙的。大哥不是賞識他麼?能留下他為越家獻策,何愁大業不成?」
「我不是說這個。」長盛嘆了口氣道:「兩年前,付流景在茂竹林被高手所傷,是一位姑娘救了他,這一年多來,他為了尋那姑娘帶著她的畫像踏遍江南,此事誰人不曉?」
他見長陵神色黯然,問道:「事已至此,你何不告訴他助他死裡逃生之人正是……」
「對他而言,救他性命的,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長陵搖了搖頭,「不是我。」
「妹妹……」
長陵摘下自己的銀色面具,眼角邊的印記仿佛如焰火,「告訴他什麼呢?告訴他那姑娘根本就易了容,揭開人皮是如此模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