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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20:13 作者: 容九
他說完這話又開始劇烈的咳了起來,觀伯連忙替他披上毯子,碰到王珣冰涼如水的手,嘆道:「公子的風寒症愈發重了,方才我在這軍營附近發現有幾眼湯泉……」見王珣皺起了眉頭,他加重語氣道:「得讓身子熨暖和了,才能熬過這幾日。」
這大營駐紮所在山頭下能有眼溫泉,本是個士兵們舒緩身心的好去處。
不過這些日子戰事吃緊,漠北軍隨時有可能突襲,全軍皆是枕戈待旦的狀態,自然沒人敢三更半夜的去溜號泡湯泉。
觀伯一路把王珣抱到林口才把他放下,替他攏好了毛麾,示意自己會在外頭盯梢,讓他不可貪泡的太久。
月光柔和似絮,如一盞天燈懸在幕色中,讓這霧氣氤氳之地添了些光暈。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純天然的硫磺氣味,王珣一步步踏進淺淺的雪地里,一襲涼風拂來了暖意,他走到熱氣蒸騰的湯泉旁,蹲下身,用手探了探水溫,泉水沸且清,令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鑽入池中驅一驅寒。
他正想褪去上衣,卻在轉眼間看見了散落在池子邊的赤紅色戰袍以及半張銀色面具。
未等王珣反應過來,只聽「嘩啦」一聲響,有人倏然從池中站起了身。
明月下,一頭墨色青絲微卷著披瀉而落,那人半身浸沒在泉霧繚繞中,整個體姿都呈現著柔韌妙曼的線條,雖然夜濃,依舊能看出那肌膚下隱隱透出一層胭脂之色。
似是察覺到身後有動靜,那人微微側轉過身來,帶著慵懶與不可一世的神情,顧盼而來。
眼前的一切仿佛不像是真實的,只看到那人的頸中掛著一顆明珠,發出淡淡的幽光,襯得整個人容若朝華,而右眼邊狀若焰火般嫣紅的胎記為之所攝,不可逼視。
一霎間,王珣驚得像一塊石頭,半痴半傻的戳在那兒。
他從來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會有這樣荒唐的一件事。
越長陵,是一個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開篇背景雖涉戰事,但故事並不講戰事。
第二章 :同心
越長陵原本不叫長陵。
她出生的那日父親越承風帶著全家躲避仇家的追殺,臨盆的母親在孤山長亭中誕下了她,當越承風拎著闊刀趕回時,看到自己襁褓中的小女兒可人模樣,不免喜不自禁,因她在長亭出世,故喚她長亭。
長亭生來粉雕玉琢,父母長兄都對她疼愛不已,可就在她六歲那年,不知是遭了何處的暗算,在自家院落前身中一掌,等長盛察覺時她已嘔血不止,急得母親幾欲昏厥。
越承風眼見藥石無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去求見天竺高僧,那高僧仙風道骨,只稍運功當即使長亭恢復血色。越承風大喜過望,那高僧卻道長亭五臟俱損,除非能修成釋摩真經尚有可能存活,只是他即將遠離中土,怕是無法傳授功法了。
越承風雖不忍骨肉分離,為了最後的生機,狠下心將長亭塞入高僧門下,懇請他收她為徒,不求再歸故里,只求平安是福。高僧為其所感,應允會盡力授她真經,至於能否練成,一切只能聽憑造化。
臨別前高僧依門規改了她一個字號----陵,從阜從夌,意為攀越高山,越過此劫難,從此長亭即為長陵。
長陵一走便是十年,十年後中原格局已然大變,梁朝敗落,諸方豪傑紛紛揭竿而起,越承風順勢而攬英才,越長盛更是青出於藍,越家脫穎而出,成為江東一枝獨秀。
所謂木秀於林,越家風頭越盛,敵方越是忌憚。梁朝軍為了滅掉越家,竟勾結漠北軍聯手,眼見越家軍被逼入兩峰夾道之中,敵我懸殊只待戰死,誰想竟有一人從天而降,手持長劍,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生生逼退敵軍,並斬下漠北元帥頭顱,劣勢終得扭轉。
那人正是越承風闊別數年的親生女兒,越長陵。
越家父兄怎麼也不可置信當年那奄奄一息的小女兒竟然成為了這般驚世駭俗的高手,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長陵容貌不再如記憶那般秀美,甚至眼角還生出了焰紅的印記。
長陵也說不清這是因幼時所受的傷所致,還是她練的釋摩真經所得。她只記得自己年幼時每每身穿裙衣,免不得會叫人指指點點,後來索性換上男裝,在眼邊戴上個遮掩的面具,反倒叫人對她平生了幾分敬畏。
能夠與愛女久別重逢,越承風當然是欣喜若狂,哪還顧得上什麼其他。更何況,長陵練就絕世神功,對越家而言自是如虎添翼,沒多久,她隨越家長兄共赴沙場,打出了一片赫赫威名。
後來,越承風偶染重疾而逝,長陵與長兄攜手拿下中原半壁江山,天下間無人不曉這兩兄弟的名號,卻幾乎鮮有人知長陵的女子之身。
近日連戰漠北軍,長陵也會偶感疲態,她料不到在她嚴下軍令的情況下還有人敢夜闖湯池,等她察覺時正斟酌要否滅口,轉過身卻看見了王珣。
長陵眉頭微微一擰。
她手一拂,池水瞬間激起層層疊浪,待浪花噼里啪啦的落回池面,她已裹好衣袍,回到岸邊套上鞋襪。
王珣亂漿似的腦袋翻了一輪,他深知眼前所窺足以令他性命不保,要說點什麼才有可能消弭對方的殺意,但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做不到心如狂瀾面色淡然,幾番張口欲言,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