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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4:16:46 作者: 來恰酒
凌晨南國傑過來,坐在南思阮旁邊,告訴她接下來撫養權轉讓的事。
阮茹梅不具備繼續當監護人的能力,那邊的親戚不肯收養她,撫養權轉回南國傑名下。
南思阮聽著,視線始終留在病床上,淡淡說:「我媽還沒死。」
南國傑也沒再多說什麼,又給了南思阮一筆不小的費用,還是每日都來。
阮茹梅走的那天南中三模結束,顧向野三次模擬連續蟬聯年級第一的消息是許露先告訴她的,阮茹梅插著鼻管艱難呼吸,她稍稍垂下頭看那條信息,轉到和少年的聊天界面,手腕抖著,敲下幾個字。
[南思阮:考得不錯呀]
[南思阮:我這邊一切都好,一起加油:P]
人死前其實根本沒有餘力再去看周圍,阮茹梅再睜眼時雙眸茫然,仿佛不認識任何人一般,身體微微屈起僵持了半秒,躺下後再也沒醒來。
阮茹梅家裡的親戚來了幾個,醫生確認後很快給她換好了衣服,南國傑把她帶出門外。
南思阮看著裡面大人們的忙碌,手上手機還停在和少年聊天的界面,對方回了消息她還來不及去看。
她總感覺阮茹梅已經離開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離開。
仿佛第二天她還要像往常一樣,用量杯在清晨給對方備好一杯溫水,在陪護記錄本上籤上名字,推她去透析室繼續血透。
連續幾天她人都是恍惚的,葬禮上甚至南國傑都紅了眼眶,她卻沒半點哭的欲望。
她看著木盒子放下,她感受不到真實。
南國傑帶她回廣州,那時候離高考只有三周不到,他說怕和陌生人住她不適應,給她安排了另外的住所。
陌生人是指,他的新妻子,和她未曾謀面的小弟弟。
她無暇去想那些話的真實性,只是點了點頭。
她拒絕回南中,也沒有告訴少年任何。
南國傑帶她進到那間小房間時,她在身後抬手微微扯了扯對方的衣擺。
南國傑沒有想到,轉身時臉上表情滑稽的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問她怎麼了。
南思阮靜默半秒,深吸了口氣,緩緩道:「...爸。」
她簡直忘記這個字的音節如何發出,生澀而遲緩。
南國傑眼眶有一瞬的紅,愣愣地微微頷首。
「....我想告訴您一件事。」她說。
阮茹梅死後,她才騰出了點餘地,去想之前那件事。
她不想原諒南國傑的曾經,可是卻在此刻抱了一點奢望,將梁南風的作為慢慢托盤而出。
講的並不順利,好幾次喉間發哽說不下去,卻又強撐著去說。
她說完,抬眸去看南國傑,眸底抑制不住地期望。
然而南國傑只是沉默了半晌,抬手捏了捏鼻樑骨,有些不知所措般,問了一句。
「他...你那個老師,沒有對你做什麼吧...」他說,「就是...沒有跟你發生..那種關係吧?」
他像所有的家長一般晦澀談性,甚至避開那個字眼試探地問。
南思阮嗓子乾澀,微微發啞:「沒有。」
「那就好...」南國傑微微晃了一下,抬手擦了擦汗,又重複了一句,「那就好...」
然後許久相對無言,氣氛僵持。
南思阮看他,終是按捺不住地重新出聲:「爸...那個老師...他還在南中教書。」
「爸爸知道...」南國傑偏開目光,喃喃,「爸爸知道...這種人不得好死...惡有惡報,天道好輪迴...」
南思阮聽不下去,支撐的胳膊微微僵直,出聲打斷:「爸爸,我想報警。」
南國傑手抖了一下,手背輕輕蹭了把臉。
「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你那個老師又...」南國傑脖頸泛紅,有些吸不上氣,「那個作文比賽泄題...這些事都挺大的...」
「阿阮,你快高考了...」南國傑輕咳嗽了兩聲,嗓音放緩,「這件事爸爸再多了解一下...問一些律師的朋友...考完之後咱們再商量,行嗎?」
南思阮靜靜看著他,沒立刻接話。
「...爸,」她扯嘴角想笑,沒笑出來,「你還是沒變。」
「當初你和我媽離婚,瞞著我,我不肯讓你走,你就把我帶到書店。」她還是笑了笑,說,「你讓我等你,我把那本唯一拆封的《簡愛》看了三遍,你都沒來接我。」
「我想告訴你簡愛的姨媽有多可惡,我想問你羅切斯特為什麼有妻子還要和簡愛在一起,想讓你帶我去看他們的紅房子,」南思阮語氣講故事似的慢慢說,「最後是我媽來接我的,你也知道她不懂這些。」
南國傑看著她,眼睛微紅,唇哆嗦著,沒說出話。
南思阮又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嗓音沉倦。
「就這樣吧。」
她說。
…
……
高考前的一天,南中放假。
顧向野給她打電話,鋪墊了些許後問她,要不要見一面。
她戶口在廣州,高考必須回本地考,他也知道。
南思阮抱膝坐在床頭,慘兮兮地回。
不了吧,我現在沉迷學習日益憔悴,怕你看到了嫌我丑。
顧向野輕笑,也明白她話里的抗拒,沒有勉強。
像往日一樣互道晚安後,掛斷了電話。
南思阮遲遲沒有將手機放下,仿佛還能聽到少年繾綣低沉的嗓音,和那側溫柔的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