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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59:13 作者: 姜久久
    他別開眼,不看她。好像不開口,時光就好似停在從前一樣。

    「大人……」戚繁音遲疑了一下,打破沉寂:「我能見一見謝子昂嗎?」

    戚繁音話音方落,顧衡便點了點頭,道:「跟我來。」

    說完,他便轉身又出了花廳。

    戚繁音望著他的背影,稍稍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她提起裙擺跟了上去。

    巡撫司的地牢就在衙門後面,到了地牢口,守門的守衛朝顧衡拱了拱手道:「顧大人。」

    顧衡略微點了點頭,問:「謝子昂在裡頭?」

    守衛一面道了聲是,一面從腰側掏出鑰匙開門。

    顧衡轉頭看向戚繁音:「人在裡面,進去吧。」

    戚繁音「嗯」了聲,提起裙擺就要下去。

    「等等。」顧衡突然喚住她,她回過頭看他。

    顧衡取下掛在門旁的風燈,遞過去,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地說:「裡頭黑,照著點。」

    戚繁音接過風燈,低聲對他說了聲多謝,便提裙走下地牢。

    地牢不見天日,唯有牆壁上的幾盞油燈照亮。底下因長期關押囚犯,又潮濕陰暗不得天光,味道十分難聞,戚繁音掩了掩口鼻,跟著看守一起往前走。幸好有顧衡給她的這一盞風燈,否則還不知道要在裡頭栽多少跟斗。

    「謝子昂,有人看你來了!」看守停在一間牢房前,對裡頭的人喊道。

    借著一豆燈火,戚繁音看不清人,只看到裡頭有團黑影在移動。

    她把風燈貼著牢門,看到了謝子昂。饒是她知道人進了巡撫司地牢的人沒什麼好果子吃,看到謝子昂的一瞬間也愣住了。

    他被抓過來只有十來日,整個人卻已經不成人形,身上沒有一塊好的肌膚,頭髮打結成綹,蓬亂不堪,身上散發出一股惡臭。

    戚繁音幾乎要認不出他。

    看守在一旁低聲道:「剛灌了醒神湯,先生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戚繁音喚了一聲:「謝子昂。」

    謝子昂轉過臉來,定定的看著戚繁音,辨別了好久,空洞的雙眸里終於浮上些許神采,他張了張口,胳膊支撐著身子,拖著受刑重傷的腿,一步步朝戚繁音爬過來。戚繁音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塊巨石,她在牢前蹲了下來,還沒開口,眼淚就先滾了下來:「怎麼、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謝子昂好似渾然不在意自己成了這副模樣,張了張口,聲音卻破敗如扯絮,除了一句「我沒有」,什麼也說不出來。

    「子昂,我知道,你沒有叛國禍心,都是他們污衊了你。」戚繁音握著他的手。

    謝子昂一聽這話,眼淚先滾了下來,他氣若遊絲,喃喃道:「他、他們都說我是亂臣賊子,我……不是。」

    戚繁音只能握緊他的手,心中鈍痛不已,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謝子昂努力地撐起身子,還要再說什麼,卻沒有氣力,頭重重砸回草墊上。

    「子昂、子昂!」戚繁音眸色暗淡,悲切地喊了他兩聲。

    看守上前探了探他的氣息,寬慰她說:「梵先生,他沒事,只是讀書人身板弱,扛不住巡撫司的刑。這些天他每天都要昏上好幾回。」

    戚繁音聽了這話,忙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往地牢門口跑去,連風燈也顧不上拿。一氣兒跑到地牢外,顧衡還在門口等她。她滿眼是淚,一開口,便是哭腔:「你們對他用刑了?」

    顧衡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給她把眼角的淚擦乾。當手快要靠近她臉的時候,她微微側過臉,躲開了他的手。顧衡卻強硬地掰過她的頭,一手扶著她的頭,一手擦著她的淚,一下又一下,動作強硬又輕柔。

    「巡撫司的人一向都這麼審案。」顧衡道:「昨天李恪找到我之後,他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

    「他是冤枉的。」戚繁音想到他的慘樣,淚水怎麼也擦不乾淨。

    顧衡點點頭,「嗯」了聲:「我知道。」

    他知道?

    戚繁音沉默了一下,用乞求的語調跟他說:「那你能不能放了他?」

    「不能。」顧衡停下為她擦淚的手,低眸定定地看著她的臉,說:「音音,他認罪了,承認他是亂黨,他親自畫了押,案子已經移交到京城了。」

    「可他是無辜的。」戚繁音道。

    「我知道。」顧衡淡淡說。

    話又說到了原處。

    戚繁音一時怔楞,縱使她再遲鈍,也明白過來顧衡的用意:「大人,求你救救他。」

    顧衡長身立在她面前,心裡嘲諷自己,終究還是要做小人。他垂眸晨晨看著戚繁音,日光掩映著她蒼白的面孔,這麼瞧過去,楚楚可憐:「音音,你知道的,這世上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她慌忙低頭躲閃他的目光,眼淚還是沒有止住,一顆一顆掉下來:「大人,我求你了。」

    顧衡朝戚繁音走了兩步,抬手撫上她的下巴,輕輕托起,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眸底如深淵,藏著洶湧波濤:「音音,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第79章 要麼殺了我,要麼治治我……

    戚繁音只覺得耳邊似乎有一聲驚雷炸開,耳膜都快被震得破碎,世界一片嗡嗡聲,她似乎什麼也聽不清了。

    緩了許久,才慢慢緩過神來,她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顧衡的意思已經說得如此直白,再要裝不知道委實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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