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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56:11 作者: 義楚
    「萬歲爺吩咐的,自然是不敢不來。」

    小丫鬟見葉南鳶這模樣,很是鬆了口氣。

    「也不全然是萬歲爺下命來的。」另一個個子高的小丫鬟從未說過話,此時卻是忽然開口:「至少有一個人是主動請纓,自願過來的。」

    那小丫鬟抬起頭,對上葉南鳶的眼睛:「那人便是新科狀元,江知寒。」

    ***

    小院的青黛石瓦被籠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欄杆下墜著嬰兒手臂大小的冰溜子。寒冬的天,連著湖面都結起了冰。

    只偶爾有零星的雪花飄下來,落在人的肩頭上。又眨眼間跟著融化了。

    蘇培盛推開門,送屋子裡的人出來。彎起的背脊骨剛抬起,他抬眼就瞧見站在院子門口的人。

    那人立在小院中央,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那兒已經不知道多久了。隻身上半舊的長袍已經泛起了白霜。肩頭披著的那件斗篷,瞧著也快凍硬了。

    這樣大的雪,露天之下,站了足足有兩個時辰。

    蘇培盛轉身的時候眼神不著痕跡的往他膝蓋處兒撇了一眼,緊接著深深嘆了口氣。

    他推開門,彎腰進了屋內。一陣熱氣湧來,渾身都跟著暖了。

    蘇培盛搓了搓凍傷的手,走到書案邊倒了杯茶水:「貝勒爺。」茶盞放下來,他才像是無意道:「天都要黑了,江大人還在院子裡站著呢。」

    今日,同行的大人們一起過來的。唯獨只有江大人一人站在門口。

    蘇培盛雖是明白怎麼回事,但想到門口那人連著眼睫都要結上白霜了。心中就開始突突:「這尋常人在這冰天雪地里站上一整日也會受不了,何況是……」

    「聽聞這江大人還帶有腿疾,這要是到了晚上,天一黑,人可就徹底扛不住。」

    書案後的人停下手,蘇培盛大著膽子往前一看。貝勒爺那張臉籠罩在燈火之下,冰冷的一雙眼睛正牢牢地盯著他。

    「爺……」蘇培盛嚇得一顫,立馬跪了下來:「是奴才多嘴。」跪那一瞬間,背脊骨都繃直了。蘇培盛跪在地上,額頭的汗止不住的往下墜。

    隆冬的天,豆子大的汗珠滴在地毯上。蘇培盛跪在地上,一張臉上半分血色都沒有。

    「讓人回去。」許久之後,書案後才傳來聲響。

    清清冷冷的一道聲音,蘇培盛徹底鬆了口氣。雙手撐著地上站起來的時候,他才察覺自己一雙腿都是軟的。

    「江大人。」

    蘇培盛站在迴廊上,等雙腿不那麼發顫了,才撐著油紙傘下去:「貝勒爺讓您回去,您回吧。」

    晚霞過去,頭頂一片漆黑,滿天的雪花之下,站在院子中的人衣擺早已被風雪打濕。

    江知寒一雙腿早就沒了知覺,聽見這話過了許久,才算是動了。他抬起頭,目光透過蘇培盛,看向他的身後。

    正前方的書房中,小院點著燭火。從這兒看過去,窗外似是站著一個人,那雙眼睛正牢牢地盯著這裡。

    油紙傘下的一隻手握緊,他垂下傘沿,擋住了看過來的目光。

    傘沿遮住了眉眼,一雙眼神掩蓋在眉目之下,漆黑一片。

    他衝著蘇培盛無聲的點了點頭,隨即才撐著油紙傘離開。青竹色的長袍立在雪地之間,背影如同來時一樣挺拔。

    蘇培盛點了點頭。可轉身時,目光往下,卻是又愣住了。油紙傘下,那人的背影如同來時一樣挺拔。可唯獨一雙腿,僵硬又筆直。

    冰天雪地之下,那雙腿早就沒了溫度。膝蓋筆直的,彎曲都彎曲不了。這位春風得意的少年郎,是拖著兩隻腿一步一步往回挪的。

    分明姿態艱難,可瞧著通身都是傲骨。

    「爺。」蘇培盛回去後,才瞧見貝勒爺站在窗欞後。他大著膽子掀開眼皮撇了一眼,才道:「人已經回了。」

    四阿哥放下手,半開著的窗欞關了起來。

    他人坐會了書案後,抬起手握住毛筆。屋內靜悄悄的,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忽然說了一句:

    「找個機會讓她兩見上一面。」

    蘇培盛的眉心開始瘋狂的跳動起來。這人說的自然就是江大人。而這個她……前段時日,貝勒爺就派人查過葉格格的身世。

    沒有血親,勝似親人。

    這樣一種關係在,貝勒爺幾乎是避之不及。葉格格如今都懷了身孕,怎麼還會想到要讓兩人見上一面?

    他就不怕,兩人這一見面,葉格格就當真想法子逃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蘇培盛眼皮急跳著,張開嘴卻是半句話也不敢說。彎腰低頭說了個是,便頭也不回的去了。

    ****

    自從知曉江知寒在這兒之後,葉南鳶就很少能睡的著了。她已經失去了姐姐,若是江知寒再出什麼事,她難以想像那個局面。

    因懷著身孕,這幾日很是消瘦了些。四阿哥來過幾回,幾乎是次次都要發脾氣。

    他倒是不敢當著葉南鳶的面撒火。

    只聽下人們說,回回從這裡出門,貝勒爺的書房便砸的不像樣子。

    「貝勒爺心疼格格,見格格瘦了比自己受傷還難受。」葉南鳶聽後,渾身僵硬了片刻。卻只垂下眉眼,到底半句話都沒再說。

    葉南鳶的眼神落在腳裸上的鐵鏈,對於一個囚困住自己的人,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別的心思,也不該有什麼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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