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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54:27 作者: 海青拿天鵝
    第164章 皇叔(下)

    蕭寰望著汝陽王,神色平靜。

    「父皇與皇叔談過繼位之事?」他問道。

    「不曾。」汝陽王道,「孤輔佐聖上多年,聖意如何,不難揣測。」

    蕭寰沒有避諱,道:「正因為皇叔輔佐父皇多年,治國理政無不出色,故侄兒以為,皇叔乃儲君不二人選。」

    「殿下可知,此舉無異將孤全家置於炙火之上。」汝陽王道,「自古立長不立賢,聖上有三位皇子,孤則不過一介藩王,豈可擔得大統。就算聖上決意傳位,梁王和陳王可會願意?袁氏周氏又豈可善罷甘休?到時因此引出亂事,孤豈非要受天下人罵名。」

    蕭寰明白汝陽王的意思。

    規矩什麼的,多的是辦法解決,而汝陽王真正的的擔憂,乃在於後半句。袁氏和周氏的儲君之爭,早已經是勢同水火。若皇帝將皇位傳給汝陽王,勢必會引得二者不滿。若袁氏和周氏聯合起來反叛,其惡果則要大大超過當下這儲君之患。

    此事,當然也是皇帝的顧忌,所以他對蕭寰的提議,從未給過正面回應。

    「如此,侄兒亦與皇叔無所差別。」蕭寰道,「這皇位,本與侄兒無干。」

    汝陽王笑而搖頭。

    「殿下此言,若在七年前,自是無可辯駁。事到如今,卻是大不一樣。」他說,「自殿下收復朔方,平定邊患,殿下在朝中的威望已經遠超梁王和陳王。但凡厭倦袁氏周氏爭端之人,無不盼著殿下接手,包括聖上。」

    蕭寰沒有接話,卻道:「有一事,侄兒從前曾聽宮人說起,未知確實。」

    「何事?」汝陽王道。

    「當年先帝立太子之時,本有意立皇叔。」蕭寰道,「可因為滕氏之故,最終立了父皇。」

    汝陽王聽得這話,神色微微一變。

    最先帝的所有皇子之中,皇帝最相善的,是汝陽王。但當下已經很少人知道,二人其實比當下樑王和陳王的關係更為微妙。

    汝陽王的年紀雖然比皇帝小,但其出身不低。

    他的母親是先帝的元配吳皇后,論地位,他是嫡子。而皇帝雖是長子,其母出身低微,本不可與汝陽王相提並論。

    但吳皇后不得先帝寵愛,且早早去世。沒多久,先帝就將滕氏立為皇后。

    而後,先帝立太子,也遇到了立嫡還是立長的問題。當時,汝陽王頗有賢名,朝中的呼聲很高。但滕氏為了清除吳皇后殘存的勢力,極力反對汝陽王繼位,並將皇帝這個長子推到了台前。

    先帝最終聽從了滕氏的意見,將皇帝立為太子。如此一來,陰差陽錯,汝陽王與皇位失之交臂,而顯赫一時的吳氏,也與所有失勢的大族一樣,從此在朝中泯然眾人。

    「都是多年前的舊事,何必再提。」汝陽王淡淡道。

    「侄兒不過想得皇叔一句話罷了。」蕭寰看著汝陽王,神色認真,「皇叔當年被視為儲君,一身所學,乃集經世理政之大成。若可君臨天下,乃世人之福。至於袁氏與周氏,皇叔不必顧忌,朔方及河西數十萬兵馬可為後盾。」

    汝陽王目光炯炯,面色卻繃起。

    「殿下可知,此言若被人聽到,可治你謀逆之罪。」他沉聲道,「亦可置孤於萬劫不復之地。」

    「知曉。」蕭寰道。「故而此言,侄兒只告知皇叔,此處並無第三人知曉。」

    汝陽王將視線往四下里掃了掃,少頃,緩下來。

    「聖上不會應許。」他說,「聖上容許殿下在朔方掌握重兵,並非只是為了防禦外敵。殿下莫非要辜負聖上一片苦心?」

    「父皇自有父皇的考慮。」蕭寰道,「可侄兒以為,天子九五之尊,關乎天下萬民,承繼此位者,無才德不可,無成就霸業之志亦不可。侄兒有今日,皆不過出於圖存掙扎,實無意於朝政。若侄兒繼位,無論於侄兒而言,或是於天下而言,皆非福祉。」

    汝陽王雙眸深沉。

    「殿下之言,孤若非親耳聽到,幾乎不信。」少頃,他說,「孤自幼長在宮中,見多了為皇位手足相殘之事,卻從不曾見過殿下這般將皇位拱手相讓,且全然無視於親疏。」

    「爭位及親疏,皆不過出於私利。」蕭寰道,「皇叔可曾想過,我朝自開國至今,已將近二百年,若以氣數論,還剩幾何?」

    汝陽王露出訝色:「殿下何以有此問?周有八百,漢有四百,便是三國魏晉亦綿延二百餘年。我朝與前朝相較,乃國運昌盛,自是氣數不盡。」

    蕭寰道:「可這所謂國運昌盛,亦不過前人辛苦維持而來,一旦行將就錯,氣數斷絕不過是朝夕之事。縱觀歷代,禍端皆起於蕭牆之內,若囿於私利爭鬥,我朝亦不可倖免。」

    汝陽王看著蕭寰,愈加玩味。

    「殿下似乎變了。」他說,「去年殿下回京,孤與殿下相見之時,殿下並未提過這般想法。」

    「侄兒一向以此為志,只是從前不曾想透罷了。」蕭寰道。

    「哦?」汝陽王道,「莫非與那位虞女史有關?」

    提到虞嫣,蕭寰的眸中倏而掠過一抹柔色。

    「不過前些日子看了些書,靜下心來想了許多罷了。」蕭寰答道。

    在宴席上,趙茹就知道今日註定不會平靜。

    果然,沁陽大長公主離開之後,楊氏面色沉沉地離席,追隨而去。趙茹對母親的打算心知肚明,但已經全無興趣,於是藉口頭疼,回宮室中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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