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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林珂嘀嘀咕咕直跟李恬說到天色將晚,才戀戀不捨的起身告辭,剛掀簾出了上房門,迎面差點撞上悅娘,悅娘往後退了兩步,見是林珂,眉開眼笑道:「是你啊,什麼時候來的?這就要走了?什麼啟程?」
「來了大半天了,恬恬說你送別朋友去了,我想著反正後天啟程你肯定要去送我的,就沒等你。」林珂語落如珠,站在廊下和悅娘說話,悅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寧乾府是個好地方,山青水秀,離京城又近,快馬也就一天一夜,有什麼事你只管打發人過來尋我!」
「是!」林珂愉快的答應道:「要是大郎敢欺負我,我就打發人過來尋悅娘姐姐,姐姐一定要過去打他一頓替我出氣!」
「哈哈!」悅娘眉梢飛舞大笑起來:「他敢欺負你?他連個棗兒都替你擋著,他捨得欺負你?再說了,有你那一瞪眼的qíng份,他感激還來不及呢,欺負不了你!」悅娘一番話說的瓔珞、青枝等人笑成一片。這棗兒是林珂成親那天的事,新房裡,兩人端坐榻上,喜娘一邊層層疊疊唱著喜歌,一邊將喻意吉祥的棗子、花生、桂圓等物往兩人身上撒,那棗子桂圓落的兩人滿頭滿身,有幾個棗兒直奔往林珂臉上,傻笑的半分探花郎風采也沒有了的冷明松下意識的伸手擋住了那幾個棗兒,這一抬手惹笑了一屋子的喜娘和看熱鬧的婦人們,悅娘一把從喜娘手裡搶過盛著棗兒等物的紅漆盒,將盒中的棗子桂圓一股腦兒往冷明松身上招呼:「探花郎心疼媳婦兒,這早生貴子的事只能有勞冷大郎君了!」冷明松正被滿屋的人笑的滿臉血紅,又淋了這一頭一臉的棗子桂圓,一時láng狽不堪,林珂急的沖悅娘怒目而視,這一段公案被悅娘逢人便說,逢著林珂必提,林珂狠橫了悅娘一眼,悅娘突然板住臉,上前拍著她鄭重道:「到了寧乾府,你可別當著外人沖他獅子吼,背過人再欺負他,聽到沒有?」
「誰欺負他了?!背過人我也沒欺負過他!」
「這又不對了,該欺負不欺負也不對……」
「不理你了!」林珂被悅娘說急了,一把甩開她,幾乎是一路小跑,悅娘雙手叉腰,笑的眼睛眯成一條fèng,看著林珂出了垂花門,這才轉身進了上房。
剛進八月,五皇子就開始惶惶不安,他阿娘當年就是生他時難產,病榻上纏綿了幾個月撒手走了,這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頭生更是鬼門關中的鬼門關。五皇子這份惶恐也不敢找人說,只怕一語成讖。從李恬懷上孩子,他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太醫院,不拘捉到哪個大夫,哪怕是專治跌打的文大夫,也要細細問上一遍這女人生產怎麼才能順順噹噹,滿太醫院的人都被他問遍了,問到後來,只要他一開口,人人沖他拍胸口打包票:王妃身體康健、懷相絕佳,這一胎必定順當得不能再順當,每回得了這樣的保證,五皇子都能安心上一兩個時辰,可也就安心那麼一會兒,過了那會兒照樣憂心忡忡。
這麼熬了幾個月,人就瘦了一圈,他比李恬可辛苦多了,八月初,五皇子擔憂更甚,夜裡睡的更加不安穩,早上散了朝,先去太醫院問了一圈,出來沒走多遠就覺得心裡還是不安,站著想了想,拐彎去尋欽天監,欽天監王星一看他又來了,不等他開口就先笑道:「今天早上下官剛給王爺府上搖過一卦,是大吉大利添丁進口之兆,恭喜王爺。」五皇子皺了皺眉頭,每回他來,這王星都是這一番說辭,看來姜六說的對,這位欽天監實在不怎麼樣,要是簡師在就好了。
「簡師出關了沒有?」五皇子問了一句,王星看了他一眼,陪笑回道:「簡師閉關至少一年,到今天滿打滿算不過七個月,王爺放心,王妃這一胎必定平平安安。」五皇子失望的『噢』了一聲,背著手晃出來,坐在車上呆了半晌,突然用力踢了踢車廂板吩咐道:「停車,讓人牽馬,去普濟寺。」他要去普濟寺求根簽,再讓方丈給點兩盞長明燈,念幾天平安經,再施些銀子結緣求福,無論如何,她都要平平安安,唉,這孩子,生一個就夠了,不管是男是女,以後都不再要了!
☆、第三五一章焦慮
臨近生產,李恬身子笨重,胎兒往上擠著心肺,難受的夜裡只好半躺半坐,睡一會兒就得醒一會兒,五皇子睡在旁邊榻上,聽到動靜比瓔珞等人動作還快,不過他除了捧著李恬的腿腳揉幾下,別的統cha不進手幫不上忙。
「你怎麼又起來了?明天一早還要上朝。」李恬困難的換了個姿勢,五皇子理直氣壯道:「還上什麼朝?你都快生了!昨天我跟官家告了假,也跟衙門裡說了,這幾天誰也別來煩爺,爺的王妃要生孩子,這是天大的事!」李恬歪著頭,目光柔柔的看著他,輕聲寬慰道:「你別擔心太過,昨天幾個穩婆看過,都說頭已經入盆了,只要不是逆生,不會有事。」
「嗯,肯定不會有事!」五皇子心裡想的再多,卻一句不吉利的話也不敢說,李恬被他緊張的心裡又酸又軟:「家裡一色都是齊備的,熊嬤嬤和溫嬤嬤都是侍候過多少回生產的,宮裡宮外,但凡有點名氣的穩婆都在咱們府上,半個太醫院也被你拘在府上,你只管放寬心該做什麼做什麼去,真到了發動的時候,你連生產的院子都進不得,留在府里也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幫不上忙?普濟寺的大師傅說,男人陽氣旺,能驅鬼邪,我又是皇子,這一身的氣勢,守在你身邊,指定百邪不侵。」五皇子正色道,兩人正閒話間,李恬只覺得肚子一陣酸痛,忍不住蹙著眉頭,叫過瓔珞低低道:「又想出恭,難道吃壞了肚子?」瓔珞呆了呆,聲音微顫道:「怕是要生了!嬤嬤們jiāo待過,若是覺得象是壞了肚子,就是發動了!我去叫熊嬤嬤!」
五皇子半張著嘴,木頭般呆了片刻,突然跳起來,一頭栽到chuáng下,手抓腳蹬,半天爬不起來。
太陽已經出來了,八月的天,太陽也沒那麼火辣辣,五皇子面無表qíng的背著手站在垂花門外,從李恬發動,他被請出來,他就一直這麼站著。溫嬤嬤從垂花門內探頭出來笑道:「爺先到廂房歇歇,王妃宮口剛開了三指,這會兒喝了碗粥歇下了,還早呢。」「噢!」五皇子重重應了一聲,他並不明白開了三指是什麼意思,只聽說李恬喝了碗粥,心裡略寬,退到廊下跌坐到椅子上,接過丫頭遞過的湯,眼睛盯著垂花門幾口喝了,也不知道喝到嘴裡的是什麼。
從黎明等到正午,又從正午煎熬到傍晚,垂花門裡一趟趟往外傳的信兒都說順當,可順當怎麼還沒順當出來?!五皇子點著眾人,若王妃有半點不好,他就把這滿院的人都活殉了這話已經說了好幾遍了,總算是將將日落前,聽到垂花門裡傳來的好信兒:李恬生了,母子平安。
五皇子揪著溫嬤嬤,問到李恬安好,已經喝了半盅參湯睡著了,這才覺得胸口透進了口氣,雙手合什,轉著圈謝了滿天神佛,這才和午後就等在旁邊的內侍一起,提了溫嬤嬤早就備好的報喜提藍,往禁中請見官家。
官家正在季後宮裡用晚膳,看見提著藍子進來的五皇子,一時愣住了:「你這是怎麼了?」
「恬姐兒孩子生的不順當?」季後仔細看著脫了形一般的五皇子關切道,五皇子忙見禮答道:「足足生了半夜一天,就這那些穩婆太醫還說順當,我還沒見到她娘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當年阿娘就是後頭又病重……」五皇子還在擔憂,官家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一臉的無語:「你阿娘生你那時候,阿爹還在潛邸,那時候府里亂,你阿娘,不是因為生你,是後頭沒調理好……如今你府上哪有那些禍亂之根?我看你平時也算伶俐,怎麼一點事也經不起?」
「五哥兒頭一回當爹,難免緊張些。」季後柔聲勸解了一句,看著五皇子岔話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五皇子一聽呆了,眼睛眨的飛快,好一會兒才心虛低聲道:「我還不知道,忘了問了。」官家被他一句話悶的眼睛都睜大了,季後愕然了片刻,『噗』的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起身拿過提籃翻了翻:「恭喜五哥兒,是個兒子!」
「你看看你!」官家忍不住訓斥道:「也是當爹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能經事?這算什麼大事,就把你亂成這樣,這些年的書都白讀了?」
「大哥教訓得是。」五皇子低聲下氣態度極好,季後愛憐的看著五皇子,笑勸官家道:「五哥兒哪經過什麼大事?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門關,恬姐兒又素來嬌弱,別說五哥兒,我這幾天也是心神不寧,如今順順噹噹闖過來就好了。」官家聽季後如此說,瞪了五皇子一眼,『哼』了一聲沒再往下訓,只嚴令他明天一早不能不朝,就揮手放他回去了。
離北安城一天路程的瑞安城是轉運使蔣鴻和新任北路軍節度使武思慎的駐地,蔣鴻住進了官邸,武思慎攜家帶眷,這一任又是十年,就另置了宅院居住。
武思慎一陣風卷進正院,一把扯下披風甩到椅子上,吼聲連連:「蔣九這廝到底想gān什麼!?他是撞了邪了還是失心瘋了?這都七天了!七天了!這是八月底!兵馬要過冬!要調配要安置!我一天恨不能當三天用!他竟跟個王八一樣縮進那座破廟裡不出來了!要不是……爺連那破廟帶他一把火全燒了!」
「喝杯茶消消火。」俞瑤芳倒了杯茶遞給他勸道:「蔣九爺脾氣xi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誤過事?他到寺里閉關,必定有非閉關不可的事兒,兵馬過冬是要緊,蔣九爺的事肯定比這事更要緊,你先別急。」武思慎接過茶一口喝了,將杯子遞到俞瑤芳手裡:「我是替他急!huáng按察急著尋他,都放話兒要參劾他了!昨天京城又來了天使,傳了上諭,指明要我和他一起回兵馬避冬的事,還有學政那邊,他答應了要給學子們上課,你看看,這一堆的事!」武思慎說的又急的火冒三丈。
「這也真是。」俞瑤芳聽武思慎如此說,微蹙眉頭也憂慮起來,武思慎重重捶了下几案,正要說話,外面傳來婆子恭慎的回話聲:「夫人,簽兒請回來了。」
「快拿來我瞧瞧!請師太解了沒有?」俞瑤芳忙丟下武思慎吩咐道,門帘掀起,小丫頭捧著根紅頭簽進來,曲膝呈上稟道:「回夫人,是枝上上籤,明空師太說了,抽了這根簽,不拘求什麼,都是大吉大利。」
「阿彌陀佛!」俞瑤芳將簽合在手心裡念了句佛:「恬恬這一關必定能順順噹噹過來,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