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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嗯……」姚相公沉吟的看著四皇子,四皇子想了想道:「姚相不用去了,你去不合適,大郎跟我一起迎出去。」

    「四爺所言極是,」姚相公忙撫掌贊同:「等在禁中是謹守臣子本份,迎出城外是於四爺是父子之qíng,與葉大郎是晚輩孝心,這樣安排再合適不過。」

    「還有一樣也得防備著,」葉樹盛福至心靈突然冒出一句:「太婆常說,凡事要多想一步,官家那樣的天縱英才,思慮周到,心思深遠不可測,萬一要是官家身子骨早就健康了,不過想託病藉此看看幾位爺的孝心,那咱們這樣,豈不是……那個,正好跳進這井裡?」姚相公聽的眉梢高挑,斜著葉樹盛緊閉住嘴唇一聲不吭,葉樹盛說的這一樣他也想到過,可這話怎麼能說出口?有些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絕不能宣諸於口!葉樹盛說的這些話就是!難道這一條他們府上那位jīng明之極的老祖宗沒教導過他?唉,葉家,凋零了!

    「官家從前可詐死過不止一回……」見姚相公用力扭著頭只裝沒聽見一樣,四皇子垂著眼皮,一張臉面無表qíng,葉樹盛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這一句差點把姚相公嗆出內傷,急忙發出一陣猛烈之極的咳嗽,打斷了葉樹盛後面的話,葉樹盛也立刻覺出失言,頓時尷尬萬分,只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巴掌,說的好好的,gān嘛還加最後那一句?!唉,他今天是太緊張太激動了,竟脫口說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從前都是不得已,」四皇子垂著眼皮冷聲道:「人qiáng我弱,阿爹再骨硬氣傲也不得不委屈自己,可阿爹,」四皇子頓了頓,看看姚相公,又橫了葉樹盛一眼,聲音堅定異常:「絕不會跟自己的兒子詐死!不要再提這樣的話!你明天直接在陳州門等我,不用折到這裡接我了。」四皇子冷利的目光掃過葉樹盛吩咐了這一句,葉樹盛大氣不敢出,急忙起身長揖答應。

    姚相公小心的岔開話題,又和四皇子細細商議了半天禁中擋駕的幾個方案等等要緊之事,直到時近三更,姚相公和葉樹盛才一前一後出了建安郡王府各自回去。

    第二天,天邊連魚肚白都沒泛起,四皇子就一身大朝服,出府門上了馬,剛轉出巷子口,離巷口不遠停著的一輛青油小車突然探出盞琉璃小燈,護衛們嚇了一跳,剛護住四皇子,沒等衝到車前,就看到琉璃燈後一位小娘子探頭出來,一邊揮著手一邊清脆的叫道:「表哥表哥!是我!十二娘!是我!」

    四皇子驚訝的看著扶著車攔杆跳下來的葉十二娘,下意識的轉頭四下掃了一遍,葉十二娘利落的跳下車,幾步跳到四皇子馬前,高舉著琉璃小燈,仰頭看著他道:「表哥,我有要緊的話要跟你說!你能不能下來,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好。」四皇子看了眼天色,答應一聲下了馬,看著葉十二娘先問道:「你怎麼在這裡?壽……」

    「表哥你先別問這個,一會兒我再跟你說,」葉十二娘腳尖掂起又落下,顯的很是憂慮焦急的打斷了四皇子的話:「表哥,恬恬病又重了,重的厲害,她府上前天進了賊,這事你聽說沒有?」

    「進賊?」四皇子聽到一句『重的厲害』,心猛的高高提起,順手答著葉十二娘的話:「王府怎麼會進賊?」

    「是啊,我也是這麼說!說是守角門的下人喝多了酒,忘了鎖門,幾個喝醉了酒的潑皮就闖進了王府,熊嬤嬤說是衙門裡這麼說的,可我看熊嬤嬤那意思,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再說啦,恬姐兒又不是那種經不得事的嬌滴滴,要真就是幾個喝醉酒的潑皮闖進府,她眼皮都不會抬,我也不會抬!可恬姐兒嚇病了,不是不是,是嚇的病一下子重的厲害,病的可厲害了!唉,你沒看到,我看的眼淚都出來了,止也止不住!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睡在炕上,就這麼蜷成一團,人瘦的不行,昏昏沉沉的一個勁說害怕,說有人要殺她,喊救命,後來她醒了,我死問活問,她就說是做夢,一句多話不肯說,可恬姐兒實在病的厲害,有一會兒看著她清醒極了,跟原來一模一樣的jīng明,可有一會兒,她就迷迷糊糊的光發怔,我問她話,她就發呆,一個勁捏著她那帕子角上的珠子不停的搖頭,我一生氣把她那帕子揪開,她就哭了,哭的讓人難過極了,她讓我千萬別回葉家,說太婆真會殺了我的,說太婆要殺她,也要殺我,她還說,讓我求你,說只有你能護得住我,只有表哥能護得住我,這話她不說我也知道!」

    葉十二娘一串話說的一溜下來幾乎沒喘氣,實在撐不住總算長透了口氣,又大喘了幾口氣接著道:「表哥,你能護住我,肯定也能護住恬姐兒吧?你得救救恬姐兒啊,她那個樣子,會嚇死的,要活不下去了!」葉十二娘眼淚汪汪,四皇子緊攥著韁繩的手抖個不停,臉頰連連抽動卻說不出話,葉十二娘急了,跺了跺腳,將手裡的琉璃燈順手往旁邊一遞,撲上前揪著四皇子的斗蓬甩來甩去叫道:「表哥,你得救救恬恬,她太可憐了,你不能看著她死了吧?」

    四皇子臉頰猛的抽動了幾下,看著葉十二娘,連張了幾次嘴才聲音嘶啞的說出話來:「你,你告訴她,讓她放心,有我在,任誰也不能動她一絲一毫!」

    第三二二章聽經去

    「我跟她說有什麼用?我自己都不敢回府!太婆能聽我的話?我能管得了太婆?」葉十二娘怪聲叫道:「表哥,算我求你了,你得想辦法救救恬姐兒,我跟你說,太婆她……唉,她可厲害了,我也害怕的很,換誰能不害怕?表哥,想想辦法吧,求你了!」葉十二娘揪著四皇子的斗蓬來回晃著,跺著腳發著嗲哀哀苦求,只求的四皇子肝膽俱裂、痛徹心扉,這天下還能有誰比他更在意她?他要她平安、要她喜樂的這顆心蒼天可鑑,還要誰來求他護佑她麼?

    四皇子下意識的抬手重重按在胸前,每呼進一口氣,他的胸口就如同被一把鈍鈍的冰刀划過,他不敢低頭,仿佛一低頭,就能看到一片血ròu模糊。

    「表哥,你去跟太婆說,讓她別難為恬姐兒了,你再跟恬姐兒說說,就說太婆不難為她了,你說一句話,恬恬肯定就放心了,表哥!你說話啊,你到底幫不幫啊?」葉十二娘見四皇子一隻手捂在胸口,沉著臉一言不發,急的跺著腳叫起來,四皇子痛苦的輕輕『嘶』了一聲,張了張嘴又停了停低低開口道:「你,」四皇子又頓了頓,這才把語氣平緩下來道:「你放心,你讓她也放心,孫氏……你太婆那裡,我絕不讓她傷害了誰去,放心!」

    「好吧,我去和她說,就是不知道她聽不聽我的,唉,表哥,你沒看到恬姐兒那樣子,我難過的不行,熊嬤嬤跟我沒說幾句話就哭了好幾回,說太醫說了,恬姐兒這是心病,唉,好吧,我先跟恬姐兒說說,表哥,你一定得跟太婆說,讓她別難為恬姐兒了,恬姐兒今天要到永安寺去聽經,熊嬤嬤說好不容易求了永安寺的靜永大和尚,請他給恬姐兒念一天經驅驅邪氣,我跟熊嬤嬤說了,今天到永安寺陪恬姐兒一天,你可千萬別忘了給太婆說啊,要是再出什麼事,恬姐兒肯定活不了了!」

    「永安寺?你現在就過去?這天還早。」四皇子下意識的看向北城永安寺方向,葉十二娘煩惱的甩著帕子:「是還早,這是靜永大和尚定的時辰,唉,煩死了,這事那事怎麼那麼多事呢,從前多好,我都煩死啦!還有啊,表哥你跟姚十四說一聲,成了親他在外頭怎麼樣我都不管,就是不能往家抬,也不能今天納那個明天抬那個的。」

    「好。」四皇子輕輕撣了撣葉十二娘的肩膀,帶著幾分憐惜答應道,這妮子雖憨,卻難能可貴有一顆赤子之心,葉十二娘長舒了口氣,一邊舒氣一邊嘆氣道:「那我去永安寺了,唉,熊嬤嬤說的對,恬恬就是太聰明了,誰也別想騙她,昨天我一去,熊嬤嬤就和我商量,讓我跟恬姐兒這麼說寬心,可恬姐兒只衝我笑,根本就沒信,表哥,我先跟恬姐兒再說一遍,她要是不信,你一定要辦法讓她知道這話真是你說的好不好?求求你了,這是救命的事呢!」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四皇子溫和答道,葉十二娘愁眉苦臉的又嘆了幾口氣,和四皇子說了幾句閒話,就上車往永安寺方向行去。

    四皇子上了馬,目光直直的看著黑魆魆的前方,心裡翻江倒海一般,他沒想到她病重至此,她一個女兒家,哪經得起這樣的折磨,上次接她到別莊時,他就該想周到些,不該讓她直面那樣的血腥,她在別莊一直病著,太醫也說過是驚慮過度,這一回……四皇子的心象被刀子刺中般痛,接二連三這樣的事,她是怎麼捱過來的?都是自己的錯!四皇子緊攥著韁繩,直緊的馬揚起前蹄嘶鳴不止。

    到永安寺驅邪,永安寺!四皇子的心猛跳了下,永安寺離定國公孫府極近!

    「去永安寺!」四皇子突然勒住馬頭,突兀非常的猛呵一聲,明風嚇了一跳,連眨了幾下眼睛,急忙撥馬上前小心道:「爺,永安寺在北城外,咱們這一來一回,最快也得一個時辰,再趕到南城外五里坡,再怎麼也趕不到了,爺?」四皇子一邊抖動韁繩往北城調轉馬頭,一邊冷聲回道:「那就不去五里坡,接到城門外就是!」

    「唉,啊?哎!爺!您看……姚相公那邊是不是說一聲?爺?」四皇子一向嚴峻,明風不敢多言,卻又不能不說,大冷的天急出了一頭汗,四皇子一邊沿著安靜的巷子往北城奔馳,一邊不耐煩的回了一句:「不用!」明風不敢再多說,只提心弔膽緊跟在四皇子後面,心裡哀聲連連,這到五里坡是迎官家去的,這是多大的事,竟為了葉家十二娘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妮子幾句話往永安寺趕,那什麼李家姑娘再好,也是嫁了人的人了,嫁的又是五爺,四爺這一趟趟真是瘋魔了!

    安靜的隊伍沿著安靜的街巷往北城永安寺疾馳,只有清脆的馬蹄聲敲著青石路面,也敲碎了凌晨的靜謐,給這座古老的京城平添了一抹令人不安的急促。

    葉樹盛比約定時候早了一刻多鐘就到了陳州門外,可一直等到天光大亮,約定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兩刻多鐘,還是不見四皇子的影子,葉樹盛急的團團轉,一趟趟遣小廝往建安郡王府方向迎過去打聽,小廝一個個如泥牛如海,葉樹盛氣急jiāo加,忍不住潑口大罵小廝個個蠢頭笨腦不會辦事。可罵歸罵,他也不敢離開半步,怕一離開四皇子就到了,只好守在陳州門如熱鍋上的螞蟻轉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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