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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嗯。」四皇子雙手扶著長案站立著,微微有些炫目般閉了閉眼睛,理了理心緒,雙手重重拍了下長案,背到背後走到屋子正中吩咐道:「你這邊該做的準備也不用我多說,北邊,」四皇子頓了頓,心裡一陣煩亂:「我已經讓人盯緊壽王行蹤。錢太醫那邊,今天再送一趟衣服,務必打聽清楚。」姚相公忙站起躬身長諾,兩人站著又細細商議了一會兒,姚相公告退出去,急如星火大步而回,離明天官家返京只有十二個時辰了,要安排的事千頭萬緒、要見的人多如牛毛。
臨近傍晚,五皇子進離宮不出已經差不多十二個時辰了,四皇子沒回府里,站在衙門裡自己那座小院裡,也沒穿斗蓬,背著手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已經暈暗不清的天色,心裡五味雜陳,卻沒有多少喜悅和興奮,阿爹真的病重要大行了嗎?四皇子心裡堵的幾乎透不過氣,恬恬的身體剛有好轉,昨天夜裡一場驚嚇,病又轉重,四皇子指甲掐進掌手,心裡痛的幾乎連這一呼一吸都不能承受,恬恬病qíng轉重,阿爹又……四皇子痛楚的閉上了眼,心裡一幕幕都是過往,都說阿爹最疼大哥,可他沒看到阿爹怎麼疼大哥,他一直覺得,阿爹最疼的人是他,阿爹抱過他,只給他講過書,阿爹從來沒對他說過重話,阿爹幾乎答應他每一個請求,阿爹……四皇子淚眼模糊,阿爹真要大行了麼?不會,一定不是這樣,阿爹若病重臨行,他一定會召見自己,而不是老五,阿爹的心目中,最能承他大業的,到底是自己還是大哥?
今日不祥!四皇子低低念了一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今天都病重,他卻一個也無法親近親看,他從沒如此渴望的想見一面她和他,只要遠遠看一眼,看一眼就夠了……
同樣的傍晚,太陽只差一線就落進地平線下,離京城千里之外的上京道,一處孤懸城外的驛站里,驛卒們急急的奔進奔出,推開驛站大門,掃地灑水,堆出糙料豆餅,還沒等忙完,遠遠的,高高騰起的煙塵被飛速掠過的騎隊拋在後面,整個騎隊帶著濃烈的森然殺氣,疾馳到驛站前,眼看要衝到大門上了,這才猛的勒馬停住,沒等馬停穩,沖在最前面的青年將士縱身跳下,將韁繩拋給離他最近的那個半張著嘴、傻了一樣的驛卒吩咐道:「趕緊餵馬,爺只能停兩刻鐘,趕快!」驛卒被青年將士身上的殺氣沖的氣都透不過來,抖著腿摟住扔到懷裡的韁繩,趕緊撲上去牽馬、餵馬。
一匹匹飛奔而來的騎士在青年將士兩邊勒停,極利落的跳下馬,牽著馬迅速散開,或jiāo給驛卒、或親自牽著去飲馬餵馬,青年將士昂然而立等在路中間,迎著被眾騎士團團簇在中間的、滿身塵土的錦衣男子,伸手拉住錦衣男子騎下的馬韁繩道:「我扶王爺下來。」
「我沒事,你趕緊扶姜先生下馬,扶先生進去上藥。」青年將士,也就是武思慎答應一聲,忙退後半步轉身半扶半抱下早已經半癱的馬上的姜先生,姜先生渾身早已脫力,由著武思慎抱下,一隻手搭在武思慎肩上,一隻手扶著腰苦笑不已:「歲月不饒人啊,當年我隨官家四處征戰,比這還急的急行軍多得很,何曾這樣沒出息過?唉!老了,老了!」
「先生這不是歲月不饒人,這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先生這十來年過的太舒服了!」武思慎神彩奕奕的和姜先生玩笑道,姜先生一邊笑一邊點頭稱是,由著武思慎扶進了離驛站大門最近的耳屋。
壽王身後,蔣鴻qiáng忍著大腿上血ròu模糊的徹骨之痛,下了馬,岔著兩條腿跟在壽王身後往驛站大門過去。悅娘輕鬆的跳下馬,腳步輕俏的跟在後面,撇著嘴、臉上又是不忍又是不屑的斜瞄著蔣鴻,不時嘖兩聲搖幾下頭,臨行前壽王就說過,讓他跟在後面慢慢回京,他非說自己能行,非要跟著,嘖嘖,看看這兩條腿,好好的一個溫潤君子,這麼岔著腿走路,哪還有一點君子相?這麼岔著腿走路,還真是難看!他可正經是活該!真想不通這些為了當官讀書的讀書人,難道能跟在上峰身邊就這麼要緊?一個姜先生,都那樣了還拼命緊跟一步不落,眼前這個也是,這不是活受罪麼?犯得著麼?要是我們姑娘,絕對不會gān這樣的傻事!
悅娘腹誹不已的跟在壽王和蔣鴻後面,見兩人在大門dòng里站住了,就甩著胳膊,在大門前來回走動活絡經脈筋骨。
壽王站在驛站大門dòng內,背著手,臉色冷峻的看著井井有條忙著餵馬、忙著就著熱湯吃gān糧的士卒。蔣鴻一隻手悄悄扶在腰間,眉頭緊擰,順著壽王的目光看了看忙碌的士卒,又抬頭看了眼天色,心裡暗暗盤算著行程,離京城還有不到一千里,照這個速度,後天下午就能趕到京城了,幸虧王爺接的官家身體不妥的信時,他們已經在路上了,這會兒京城到底怎麼樣了?五爺能不能穩得住?若是……他們這樣輕兵簡裝趕回京城簡直就是送死!蔣鴻心亂如麻,手握緊又鬆開,忍不住暗暗祈禱,皇天后土,保佑官家無論如何撐到王爺回去……
「徐思海該到京城了吧?」壽王收回目光,轉頭看向蔣鴻開口道,蔣鴻急忙打點起全幅jīng神帶笑回道:「算著日子,也就是今明兩天,怎麼著也都能進京城了。」
「嗯,徐思海這趟差使辦的好,唉,可憐了寧乾府折損的百姓。」壽王滿臉憐惜,蔣鴻也跟著嘆了口氣道:「是啊,這不是天災,是人禍,王爺一定不能輕饒了這丁金經,得讓寧乾府枉死的百姓瞑目。」壽王微挑眉梢看了蔣鴻一眼,停了停才『嗯』了一聲,蔣鴻閒話般接著道:「靜之這一趟收穫極多,說沒想到地方經濟庶務中學問之大,絲毫不亞於聖賢學問,屢次感慨感嘆不已,看樣子對地方經濟庶務學問興趣極濃,真是沒想到。」壽王掃了蔣鴻一眼笑道:「徐思海xing子勇猛直進,在地方是比在中樞更合適,就是,」壽王頓了頓:「你妹妹可就辛苦了。」
「王爺關愛,舍妹也是個愛動的脾氣,若真能隨靜之四處走動,倒合了她自小的志向,家母從前常說,人生下來頭上都頂著顆露水珠,各人的命都是註定的,現在看起來,古話還真沒有說錯的……」兩人面容輕鬆、話題輕鬆的說著閒話,仿佛那迫在眉睫的危機並不存在。
悅娘左腳換右腳,右腳換左腳,極其無聊的聽聽兩人的閒話,聽了兩句就不耐煩,都是廢話!又轉頭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幾眼也覺得沒意思,目光又落回兩人身上,又聽了一句兩句,還是覺得沒意思,忍不住抱拳胸前,張著嘴巴長長打了個呵欠。
沒等悅娘打第三個呵欠,短暫的休息就結束了,悅娘雙眉高抬,一臉同qíng的看著蔣鴻一臉若無其事,qiáng咬牙上了馬,一行人如同來時一般風馳電掣而去。
夜幕垂落,探報半刻鐘一趟的往來於離宮和京城各處,五皇子還是沒出離宮,錢太醫府上又派人送了趟大毛衣服,依舊沒見到錢太醫,這次,錢太醫府上的管事沒能在離宮過夜,天一落黑就被人驅出離宮,官家明天一早就要啟程返京,諸般儀仗得忙上這一整夜,離宮戒嚴,這是常理。
姚相公從衙門出來,闊大的轎子在一處僻靜處停下,姚相公下來上了等候一邊的青布小轎直奔建安郡王府,闊大轎子晃晃悠悠回了姚府。
(PS:第319章大修過了)
第三二一章官家2
外書房內,葉樹盛已經到了,正一個人坐著喝茶,姚相公剛坐下端起茶碗,隨著外面小廝一聲通傳,四皇子一身寒氣,大步進了上房。
葉樹盛急忙站起來,上前替四皇子去了斗蓬,四皇子淨了手臉,從小廝手裡接過茶湯抿了一口,揮手屏退眾小廝,看著姚相公道:「離宮傳了吩咐過來,說天氣寒冷,阿爹身子不好,郊迎就免了,百官一律在禁中立迎。」
「這也是應有之理。」姚相公擰著眉頭,思忖了片刻才開口道:「可若連在一處細想,卻不經想,官家那脾氣,一向是要郊迎的……」姚相公的話意味深長,葉樹盛略一品味,頓時興奮激動的幾乎不能自抑。四皇子神qíng惆悵,心不在焉的聽著姚相公的話,半晌才似嘆氣似應聲的『嗯』了一聲,姚相公一根根捻著鬍鬚,七分jīng神留意著四皇子的神qíng,三分jīng神想著郊迎的事,邊思量邊斟酌邊說話,這話說的就慢:「看樣子官家這病不容樂觀……唉,為臣子者最怕這個時候,可又能怎麼樣呢?官家畢竟上了年紀,早年在北邊連年征戰,身子骨實在是傷的厲害,有些事qíng雖然不敢想,可不得不想……」
姚相公瞄著神qíng怔怔出神、臉上哀傷越來越濃的四皇子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qíng緒表白,葉樹盛卻聽的越來越不耐煩,皺眉看著姚相公,覺得他真是老糊塗了,這個要緊時候,還說這些不咸不淡沒用的話做什麼?他們不正千盼萬盼著官家這會兒趕緊崩了!官家若是這會兒山陵崩,壽王遠在千里之外,雖握兵權卻有長安侯牽制,四爺正監著國,繼位那是名正言順之極,這皇位於四爺就是探囊取物!眼看著多年努力就要功成,這個緊要當口,姚相分不趕緊說正事,淨扯這些虛偽之極的廢話gān什麼?
四皇子目光茫然的看著漆黑的窗外,愣愣出了半天神,臉上的傷痛漸緩,長長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姚相公溫和道:「姚相是重qíng之人,生老病死是凡人無法跳脫的輪迴,我們又能有什麼法子?唉!不提這個,明天該怎麼個迎法,您先說說吧。」
「是!」姚相公見四皇子如今態度說法,心裡一松,忙微微欠了欠身,隨意中透著恭謹道:「離宮這個吩咐合qíng合理,百官在禁中覲見,可咱們不能等在禁中,四爺與官家既是君臣也是父子,早早出城恭迎才是正理,官家的車駕巳末到禁中,爺明天早些啟程,辰正迎到五里坡,這一路上,四爺無論如何也要或見官家一面,或和官家說上一句兩句話,官家若……好好兒的,縱不能受風寒不召見四爺,也必能隔著帘子和四爺說上一句半句話,若連話也不能說……」姚相公緊盯著四皇子的神qíng,憂慮痛心的嘆了口氣:「唉,四爺說的極是,人有生老病死,這是沒辦法的事,四爺這一路上探明了官家到底病的如何,若官家康健,自然皆大歡喜,萬一官家有什麼不好,車駕進了禁中,無論如何也要擋下挑明這事,官家一身繫著家國百姓,萬萬不能讓jian人欺瞞天下,從中做了手腳,誤了軍國承繼大事!」
「嗯。」四皇子贊同的點了點頭,葉樹盛越聽越緊張,只緊張的的身子繃直,全神貫注的聽到此,忙問了一句:「那咱們呢?也得一起迎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