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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阿爹!」祝明銳越聽越驚恐:「那咱們?難道?你的意思?」
「嗯,」長安侯微帳眯著眼睛,神qíng安祥,緩緩點了點頭,十數年前,官家在這裡設局,一張局,斷了太子最qiáng最大的膀臂,同時又幾乎殺盡北庭青壯,一戰畢了全功,成就了威名,這一戰中,所謂的楊家軍損失殆盡,楊大帥和四個兒子、兩個孫子戰死,屍骨都沒找到,楊皇后xing子剛烈,不過半年,就說是病死了,可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個病死法?赫赫揚揚數百年的盧陵楊家到頭來落了個灰飛煙滅,今天這誘敵與伏剿,和當年別無二致!可祝家,絕不能步楊家後塵!
「阿爹,不會這樣!」祝明銳稍稍緩過幾絲,不停的搖著頭,用一張極其誇張的肯定語氣道:「我問過蔣鴻,不會這樣,蔣雁回這個人雖說心眼多,可絕不是這樣狠心之人,壽王也不是官家,不會……」
「銳兒,我教過你,不管什麼事都要鎮靜!你怎麼又急躁了?」長安侯聲音平和緩靜的打斷了祝明銳的驚恐:「你記著!不管事qíng壞到什麼程度,你都要正視!要鎮靜。」祝明銳下意識的雙腳並立,從緊繃里的喉嚨里擠出絲聲音,一時說不出別的話。
「唉!」長安侯輕輕嘆了口氣,背著手信步前行:「阿爹不如你翁翁,當年你翁翁能當機立斷,可直到這會兒,阿爹還是看不明白,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當年只有一隻láng崽子,現在至少有兩個。」長安侯豎著兩根手指輕輕搖著,祝明銳看著父親豎起的手指,聽著父親這極其大不敬的話,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向遍野的兵士,只看的雙目刺痛不敢再看,這些他親手帶出來的士兵,和他一塊摸爬滾打出來的好兒郎,眼看著就要被他帶入死地,死的不明不白。
「阿銳,你看,他們都是守土的良士,都是帝國的好兒郎,要死也該死的光明正大,死的其所,他們不該、也不能死在yīn謀里。」象是看出了祝明銳的心聲,長安侯抬手指著洋溢著一片安靜祥和氣息的營地,象是在跟兒子說,又象是在自言自語:「祝家,也不能做第二個楊家!」祝明銳眼睛裡驟然放出光茫,忍不住跳前一步,伸手揪住長安侯的衣袖,緊張的看著父親急切問道:「阿爹有主意了?」
「嗯,明天議事,你帶五千人先趕過去接應壽王。」長安侯目光越過祝明銳,祝明銳神qíng一滯,直直的看著父親,長安侯收回目光,愛憐的看著兒子溫聲道:「祝家不當第二個楊家,有他們在,」長安侯一隻手揮過營地:「祝家的根就在,祝家,還有你翁翁,還有你弟弟,不過沉寂幾年,祝家,還是祝家。」
「是!」祝明銳qiáng忍著眼淚,忍著哽咽應了一聲,長安侯轉過身,背著手,帶笑溫和的看著兒子道:「傻小子,咱們祝家男兒都要馬革裹身,你聽著,這五千人,你最少也得給你老子殺他一萬人!」
「是!」祝明銳挺胸而應,呆了呆,看著長安侯低低道:「阿爹放心,祝家都是好兒郎,阿爹,你一定要保重!」
長安侯抬腳往營地方向邊緩步而回,邊語調輕鬆的笑道:「傻小子,人家要的就是咱們爺倆的人頭,你小子腳步慢些,在那邊等等你老子我。」祝明銳腳下一個踉蹌,呆呆的看著父親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長安侯邊走邊頭也不回的又吩咐了一句:「別忘了帶上蔣鴻。」
第二天天光早就大亮了,營地還是一片和緩寧靜,沒有半分要啟程的意思,蔣鴻在帳蓬里急的團團轉,若能照計劃誘出旺丹,算著日子,壽王和旺丹就在這兩天必定狹路相逢,壽王所帶兵馬不多,大軍就是晚上半天……蔣鴻機靈靈連打了好幾個寒噤,不行,無論如何得準時趕到地方!他不能這麼跟著大軍,得去看看能不能說服祝明銳請做先鋒,若祝明銳做先鋒,自己陪著,長安侯就算為了兒子,也不能看著他們陷在死地而不救!
蔣鴻抓過斗蓬隨手披上,剛彎腰出了帳蓬,迎面看到一個小校恭敬拱手笑道:「副帥請蔣參軍到中軍帳議事。」蔣鴻點了點頭,繫著斗蓬帶子,邊走邊問道:「什麼時候啟程?副帥吩咐下來沒有?」
「副帥讓休息半天,沒吩咐什麼時候啟程。」小校笑答道,蔣鴻眉頭皺起,腳下又快了幾步,大步溜星直奔長安侯的中軍帳。
帳中諸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又等了幾息,諸人到齊,長安侯大馬金刀傲然上坐,先抿了口茶才開口道:「這一戰若戰必是惡戰苦戰,這裡離黑水河不遠,隨時都會迎上旺丹大軍,北庭人,大傢伙兒和北庭那幫兔崽子打了幾十年的jiāo道了,那是幫比畜牲還耐勞的野人,真一頭迎上了,咱們若是疲軍,就得吃大虧,從今天起,行軍要緩,保留體力,隨時備戰!」
「阿爹,不能緩!」祝明銳梗著脖子頭一個跳出來,蔣鴻堪堪收住已經抬起的腳掌,目光在祝明銳和長安侯之間不停的巡視。
「大帥率軍不多,又在外奔波多日,若是迎頭撞上旺丹……副帥,北庭人能戰,咱們北軍也一樣能戰!再說,打仗就是講究個先機,搶到旺丹先頭會合了大帥,咱們就搶到了先機!絕對不宜緩……」
「混帳!」長安侯目張眉豎,猛的一拍桌子厲聲斥罵道:「這等大事,豈容爾等小兒妄自尊大、禍害xing命!」
「阿爹!無論如何不能緩!」祝明銳一反常態,也不看長安侯,只梗著脖子一幅倔qiáng相,蔣鴻伸出一半的腳慢慢收回,下意識的又往後站了半步,這是在演周瑜打huáng蓋,長安侯父子想gān什麼?
第三一六章後車又錯了
祝明銳梗著脖子,一句接一句,又急又硬的頂著長安侯,直頂的不光蔣鴻,連諸將也覺出了詭異,蔣鴻心裡疑惑不已,這祝家父子打的什麼主意?到底要gān什麼?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祝明銳頂出個以下犯上被關起來!蔣鴻尋到話空,往前半步沖長安侯拱了拱手,截過祝明銳的話道:「副帥,下官以為,大軍緩行以利隨時應戰,這是副帥想的周到,也是兵法正理,可祝統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下官以為,不如大軍緩行,下官和祝統領率一軍先於大軍探看qíng況,這樣也能首尾呼應,副帥您看呢?」
長安侯不由自主的暗暗舒了口氣,他一點也沒想到一向jīng明的兒子竟這麼不會演戲,這一場戲演的如此生硬激動,若不是蔣鴻cha進這話,簡直收不了場了!長安侯一陣心酸,兒子到底還小,以後還得……算了,也沒有以後了!
長安侯心裡酸楚,面上卻是一團怒氣,怒目圓瞪,指著祝明銳怒呵道:「你既覺得你比北庭人能戰,那好,本帥就成全你!你將五千人為前鋒,若遇敵後退半步,斬無赦!」祝明銳後背筆直,雙目直直的盯著父親看了片刻,搭手舉到眉下,似揖似拜竟一彎到底,蔣鴻看的心裡一愣,正要再開口qiáng調要和祝明銳同行,長安侯卻先於他吩咐道:「蔣統領要去,那你就隨他去吧!」一句話聽的蔣鴻心裡一陣怪異之極的感覺,看看直直盯著祝明銳的長安侯,再看看彆扭的扭著脖子,僵著身子不看長安侯的祝明銳,心裡的怪異之感更濃烈了,等出發後,得好好探探祝明銳的話,這中間必有大古怪!
祝明銳挑了五千jīng銳,和蔣鴻一起脫出大軍,往黑水河方向急行軍趕去。
黑水河畔一處地勢略高的山堆上,壽王被武思慎帶人團團圍護在中間,姜先生騎在馬上,緊挨壽王,面色凝重的看著不遠處已經殺成一團的已部和北庭人,轉頭看了神qíng輕鬆的壽王道:「旺丹來的倒快。」
「嗯,能一統北庭,自然不是笨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吃這塊肥ròu,當然是揚長避短,行動越快越好,若能迅雷不及掩耳,縱有埋伏也奈何不了他了。」壽王語調平和隨意,武思慎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大爺這份泰山崩面前而不動的氣度當真難得。
「北庭人戰力不弱。」姜先生看了一會兒評價道:「比當年官家那時候不差什麼了,王爺,天落黑前援軍若不到,就讓武統領護著您先撤回去,我留在這裡就行。」
「嗯。」壽王似應非應的『嗯』了一聲,目光越過人ròu翻飛的戰場,往北安城方向遠目眺望,武思慎一邊關注著前面的戰事,一邊豎耳聽著兩人的對話,也順著壽王的目光往北安城方向望過去。
遠遠的,一騎輕騎疾she而來,直直的扎入戰場,速度幾乎沒怎麼減慢,衝著壽王方向筆直的扎過來,遠遠望去,如同一支離弦之箭穿過水麵,人如水一般往兩邊涌退,武思慎全身一下子繃直了,下意識的摘下那把陌刀,從喉嚨里低吼了一聲,圍在壽王最外圍的護衛齊齊摘下陌刀,斜斜輕抬,只等那人近了,揮刀而出。
如箭般的輕騎穿陣而出,站在最前面的褚二先認了出來,忍不住一聲驚喜之極的大叫:「是悅娘!是悅娘!」
武思慎一口氣松下來,後背頓時湧出一層冷汗,握著陌刀的手裡也汗浸浸一片,沒想到這位王悅娘有如此本領,從前自己真是太小看她了,自己從前竟敢當著她的面殺馬,若是她當時出了手……武思慎頭皮一陣發麻,那自己這會兒真是早死早托生了!武思慎後怕之餘,卻又被悅娘瀟灑之極的穿陣而過激起滿腔熱血,恨不能自己也衝下去來回殺上幾趟!
壽王緊緊擰著韁繩的手一下子鬆了,眉毛高揚急命令道:「武思慎,出戰吧。」
「王爺!」姜先生急忙想阻止,壽王抬手止住他笑道:「蔣九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麼做,旺丹還不知道我援軍已到,就是要打他個措不及防!出戰!」一聲令下,武思慎興奮的雙眼瑩亮放光,手指來回張了幾下,輕輕握住陌刀柄,握緊又鬆開,輕輕挪了挪,又握緊,穩穩的抽出陌刀,斜垂在馬下,一隻手輕抖韁繩越隊而出,一馬當先,率領這支新創的陌刀隊整齊沉默的往撕殺激烈的戰場衝去。姜先生急令人搖旗指揮中路軍後撤。
離陣一she之地,武思慎居中,手持陌刀的jīng壯武士齊齊抬起陌刀,刀起時已沖入陣中,陌刀齊落,如同一把巨大無比的利斧斬入陣中,血與ròu激飛而起,陌刀隊伍變換,以武思慎為中心,轉動著往前推進,刀起刀落,如同一把巨大的絞ròu機械。
悅娘站在褚二身邊,眼睛瞪的溜圓看著陌刀下的血ròu橫飛,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家姑娘出錢出力打這陌刀時,知道這玩意兒這麼可怕麼?褚二嘴巴張的合不上,這刀陣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