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頁
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嗯,」祝明艷微微仰起頭,硬生生咽回已經湧進眼裡的淚水:「太婆,您放心,咱們接著說話,他來這裡,我跟他說話,他總在走神,臉上那神qíng……」祝明艷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太婆,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臉上象是有一層光,很溫柔的那種,嘴角也沒動,卻能看到喜悅,眼神很溫柔,我在……」祝明艷臉上的神qíng更傷痛:「那一回在東陽郡王府後園子裡,我在他臉上看到過一回這樣的神qíng,那時候我以為……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在那兒等李家姐兒。」
周老夫人震驚的身子前後搖了搖:「你別是看錯了?你?想多了吧?」
「沒有,太婆,不是一回了,我看的明明白白了,這幾天,」祝明艷下意識的往外面看了一眼:「他沒在府里,說是在我這裡歇下了,其實是換了衣服出去了,人也瘦了不少,太婆,他又看上了誰,怎麼不能跟我說?非要藏在外面呢?難道我在他眼裡,就那麼惡妒不明事理?他不喜歡我我知道,可他不該這麼不信我!」祝明艷越說越傷心,卻又想qiáng忍回去,不讓自己流淚失態。
周老夫人怔怔的看著祝明艷,好一會兒才深深吸了口氣,直直的看著祝明艷道:「明姐兒,這事不象你想的這麼簡單,我是從禁中出來直接到你這兒來的,葉貴妃急如星火召見我,定國公府那樁案子你聽說了沒有?」
「聽說了,昨晚上孫氏還過來求爺,哭的什麼似的,爺卻……唉!」祝明艷一聲嘆息,神qíng黯然:「爺根本就沒心思聽她的話,只聽到了『女眷』兩個字,竟把這事發落給了我!這明明是外面衙門的事,我能有什麼法子?」祝明艷想起昨晚四皇子待孫氏的態度,又一次兔死狐悲,周老夫人又憐又恨的抬手點著祝明艷道:「你這孩子,到現在還是這樣萬事不留心,他這哪是……唉,貴妃的意思,定國公一案是咱們府上下的黑手。」
「什麼?!」祝明艷又驚又怒,周老夫人急忙擺手示意她鎮靜:「往後比這荒唐的事多呢,你看看你!什麼叫臨陣不亂?」祝明艷深吸了口氣:「我說呢,爺再怎麼著,也不至於一句沒聽進去孫氏的哭訴,就算沒聽到,定國公府這樁官司打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外頭還能不知道?偏偏把這事jiāo待給我,這是疑我呢!」祝明艷越說越氣,直氣的臉色發白,身子微微顫抖。
「你靜一靜!」周老夫人一聲厲斥,祝明艷閉上眼睛深吸著氣,不停的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周老夫人看著祝明艷qíng緒稍穩,這才開口道:「這事不得不跟你說,你不可不知,明姐兒,你聽我說,你這脾氣得改一改,別說你是個女人,就是個男人,也不能由著xing子這樣寧折不彎,那你早晚得折斷了!聽我說,等四爺回來,好好跟他解釋清楚這事,咱們府上,咱們祝,你,絕不是那等jian邪之人,這待鬼祟之事,咱們做不出來。」
「我有什麼好解釋的?」祝明艷臉上滿是激憤:「祝家百年世家,家教門風如何他不知道?我和他成親也有一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他不知道?他若疑我……若疑我……」祝明艷聲音抖的說不成句:「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說了他就能信了?我沒什麼好說的!」
「你!」周老夫人心疼萬分的看著孫女兒,想勸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好一會兒,才連嘆了好幾口氣,扶著炕幾起身下炕道:「你懷著身子,這是小事,別往心上去,你且放心,太婆雖年紀大了,可手段沒老,既是這樣,也不過費點功夫,咱們找出這背後之人jiāo給他們就是,你且安心,有太婆呢。」
「太婆!」祝明艷跟著站起來,伸手挽著周老夫人的胳膊,臉頰貼過去,在周老夫人鬢角輕輕蹭了蹭,這不由自主的小女兒之態讓周老夫人心酸又軟,摟著她輕輕拍了拍,又寬慰了幾句,將她按回炕上,出府回去了。
遠離京城的離宮裡,官家背著手,只帶著鄭太監在暖棚里賞花。
「今年這茶花開的不好。」官家說話緩慢,氣息微顯輕浮,鄭太監從背後擔憂的看著他笑道:「不瞞陛下,這十幾年我都沒看到好茶花了。」
「唉!」好半天,官家悠悠嘆了口氣,自從她走後,確實沒有好茶花了:「定國公府那樁事還鬧著呢?」
「是,今天午後又收到侯府尹的密折……」
「哼!」官家一聲冷哼打斷了鄭太監的話:「這是第幾道了?他既認了主,就該一心一意!左一道明折右一道密折,真是小人!」
「這也是人之常qíng,」鄭太監陪著幾分小意解釋道:「他再怎麼認主,那也是陛下的臣子,這麼做也不算錯。」官家又冷哼了一聲,卻沒駁回鄭太監的話,鄭太監接著道:「定國公府的案子,還是別讓五爺再鬧了,定國公府倒真是池魚。」
「池魚?那座城裡有池魚?」官家一聲曬笑:「讓他們鬧去!」鄭太監咽了口口水,官家的脾氣沒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既然這麼說了,這事就不必再說,再說多少都無益。
「咱們這兒都天寒地凍了,也不知道北邊冷成什麼樣了,」鄭太監聰明的轉了話題:「那年我侍候陛下北征,一杯滾水,從帳蓬出來也就十幾步,就冰涼了,那時候年青,也沒覺得怎麼冷。」
「可不是,一恍十幾二十年了。」官家停住步子,轉過身,出神的看著琉璃棚外,好一會兒才悵然道:「大哥兒自小跟我在北邊打熬,我信得過他。」鄭太監耳朵似有似無的動了動,屏氣不敢發出半絲聲音,靜等官家再往下說。
「旺丹算不了什麼,他手上又有陌刀。」官家聲音極低,鄭太監遲疑了下道:「糙原上就這樣,仗好打,人難找,我記得當年陛下征北庭的時候,也最頭痛這個,後來總算把北庭主力誘出來一網打盡,北邊才有了這十幾年的安寧,可那一仗,陛下足足準備了一年多,若是……」
「若是chūn節還沒有旺丹的蹤跡,就把大哥兒召回來是吧?」官家接過鄭太監的話,聲平無波的續道,鄭太監笑著沒說話,官家轉頭斜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最疼他,放心,他是朕的兒子,朕沒事,他也一樣!」
鄭太監無聲的嘆了口氣,官家什麼都好,就是這心,太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狠。
「寧乾府有什麼信兒沒有?」官家又緩步往前走去,鄭太監忙答道:「沒什麼信兒。」
「嗯,」官家一有玩味:「當初蔣鴻和徐思海進戶部歷練,我當他們心裡有所選擇,沒想到蔣鴻自請赴邊,徐思海又鬧了這一出,這幾個小傢伙,有意思!」
「是啊,徐榜眼這一趟揪出丁金經,寧乾府枉死的百姓也算能瞑目了。」鄭太監跟著感慨了一句,官家漫不經心道:「人都是要死的。」鄭太監看了官家一眼,暗暗嘆了口氣,她說的對,官家眼裡,不管多少人命,都不過是個數目字。
第二九四章黑夜中
城外另一處別莊裡,青枝憂慮的看著幾個低眉順眼、頭不敢抬的小丫頭收拾走的那些吃剩的飯菜,雖然知道這裡侍候的除了huáng明都是聾啞人,還是謹慎的等小丫頭們退出了屋,才挪過去憂心忡忡道:「姑娘,你吃的太少了,這真要熬出病來的。」
「沒事,我心裡有數。」李恬聲音低緩無力,銀樺端了杯茶遞過來道:「昨天送來的蟹腳蘇,姑娘不是說好吃麼,要不讓跟huáng明說說,讓他天天到京城買吃食送過來。」銀樺說到這裡,眼裡閃過團亮光,輕輕拍手低叫道:「姑娘不是說那個壞蛋夜夜來也有好處,說不定咱們王爺就能跟在後頭尋到姑娘,這要是天天往這兒送吃的,說不定也能把咱們王爺引過來!」
「這主意好!一舉兩得!」青枝也跟著眼睛亮起來,李恬雙手捧著杯子,細細盤算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不用急著回去,眼看進十一月了,到時候再說。」
「十一月怎麼了?」銀樺一臉的茫然,青枝也困惑的看著李恬,李恬因瘦而顯的分外大的眼睛看看兩人,笑著沒答話。
「姑娘,還是早點回去好,那人夜夜往這兒跑,回頭……這可怎麼說的清楚?」青枝滿腹憂慮的勸道,從被擄到這裡,從知道是誰擄來的,這就是堵在她心裡最大的擔憂,銀樺嘆了口氣:「要是……姑娘還沒圓房就好了,好歹能說清楚。」李恬一口茶差點嗆進去,將杯子遞給銀樺,接過帕子擦了擦手,臉上的神qíng淡然非常:「這沒什麼好說的,他信自然信,他若不信,說什麼也沒用,行了,先別cao心這些沒用的,今天的炭灰準備好了沒有?」
「我這就去!」銀樺忙跳起來道,那瓶香粉一夜就用完了,一夜兩瓶香粉的用量太招人疑心,再說李恬又病著,銀樺和青枝就想出了將炭粉撒在地上的法子,倒比香粉更好。
郊外的凌晨寒冷刺骨,四皇子腳步落的極輕出了院子,站在院門口,回頭看著院子裡放的低低的幾隻燈籠,出了好大一會兒神,才快步出門上馬回去,無論如何,他得趕在天亮前遠離這座令他魂牽夢繞的溫馨小院。
黑暗中,李恬睜眼看著漆黑一團的窗戶,又是yīn天,窗外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李恬寒瑟瑟將自己團成一團,屋裡火炕燒的很足,溫暖如chūn,可她還是覺得冷,李恬裹了裹被子,頭在枕頭上挪了挪,將壓在臉下的一束青絲抽出來放到後面,又挪了挪,仔細聽了聽青枝綿長的呼吸,睡沉前她聞到過一股極淡的香味,李恬嘴角露出絲苦笑,微微仰頭看著還是黑漆漆一片的窗戶,怔怔的出了神。
自己居然被人擄為籠中鳥,李恬心裡湧起陣說不出的qíng緒,她不能理解拿人當寵物豢養者的心態,但她知道自己,再尊貴的籠子也是籠子啊,對於寵物來說,籠子就是籠子,是生鐵打制還是huáng金珠玉嵌就都是給主人看的,對於寵物來說,所有的籠子都沒有分別,李恬突然想起自己養過的那隻京巴,她還給它用過紅藍寶石的狗繩,李恬嘴角滲出絲譏諷的笑意。
人不能當寵物養,那是因為人有想法、有心機、有算計,不願意當寵物的人會吞噬掉那個自以為是的主人,李恬眼睛眯起,又一次曲伸著手指算計起祝明艷的預產期。
京城晉寧郡王府正院,五皇子披了件斗蓬推門站到廊下,仰頭看著墨黑一團的天空,想著剛才的噩夢,一顆心也如這天空一般空落而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