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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恬安靜平和的仿佛這是晉寧郡王府,到後面淨房沐浴出來,屋裡侍候的聾啞丫頭捧出的十幾套衣服合適的如同量身定做,李恬對著銅鏡,怔怔的打量著身上不管是大小還是顏色花樣都完全合乎自己偏好的衣裙。

    「王妃!」青枝一聲低低的驚呼,李恬轉過頭,目光落在一個小丫頭捧進的托盤上,那托盤上托著一疊四角墜著或珍珠或碧玉珠或珊瑚珠的帕子,李恬嘴角微動,露出絲無聲的譏笑,細心至此,連她用的帕子都想到了。

    「王妃,這到底是誰?他們想gān什麼?」青枝驚魂又起,李恬伸手挑了塊帕子,一粒粒捻了遍四角的墜珠,垂著眼皮道:「能遣內侍侍候,留下了你和銀樺兩條命,還知道我用帕子的這點癖好,能是誰呢?不管是誰,都不是外人。」青枝和銀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說不出話來。

    孫老夫人病了,四皇子聽葉樹盛愁眉苦臉、念念叨叨的說著孫老夫人的脈案,臉上沒什麼表qíng,眼裡卻透著濃濃的譏諷,四皇子極有耐心、好整以瑕的聽葉樹盛念叨完,眯起眼睛笑道:「老祖宗這個年紀了,cao心太多是容易累著,等會兒我過府去看看老祖宗去。」葉樹盛有些意外的應了一聲,今天的四爺好象和平時不一樣,葉樹盛忍不住又打量了幾眼四皇子,到底哪兒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呂嬤嬤遠遠看到在葉樹盛陪同下,意態怡然緩步而來的四皇子,只覺得腿腳發軟,後背冷汗層出。

    四皇子站在炕前,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盯著孫老夫人看了一會兒才揖了半揖笑道:「聽說老祖宗病了,我過來看看。」

    「四哥兒這麼忙還記掛著我,難為你了。」孫老夫人迎著四皇子的目光,語調平淡和緩,看不出一絲異樣,說完,轉頭看著葉樹盛吩咐道:「你去看看我的藥熬好了沒有,我跟四哥兒說說話。」葉樹盛知道孫老夫人這是有隱秘的話要和四皇子說,忙揖了揖退出了上房。呂嬤嬤也悄無聲息的退到門口,垂手守著。

    「你把她接走了?」孫老夫人安祥的仿佛在說最家常的家常,四皇子點頭笑道:「是,我只好把她接走。」

    「唉!」好一會兒,孫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語調中透著懷念和回憶:「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自小我就打心眼裡喜歡她,也不知道跟先林老夫人說過多少回,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孫女兒就好了,葉家若有年紀相仿的哥兒,說什麼我也要把她娶回來,等我死了,這個家也好有個接手的人,可惜,葉家沒這個福份。」孫老夫人的話讓四皇子的神qíng漸緩漸柔,輕輕收了摺扇背到了背後,孫老夫人看著四皇子,目光里充滿了愛憐:「後來我想過讓她給你主持中饋,可你阿娘有更好的人選,我就又想著替你把她抬進府,那麼好的孩子,我捨不得把她給別人,誰知道她嫁給了老五。」

    四皇子臉上抽動了幾下,擰過頭看著窗外,孫老夫人幽幽一聲嘆息:「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老祖宗這把年紀了,見過經過的太多了,恬兒那樣的好孩子也值得你記掛,可她嫁給了老五,四哥兒,她嫁給了老五!」四皇子固執異常的擰著頭,半絲迴轉的餘地也沒有。孫老夫人直盯著他,一顆眼淚湧出眼眶,又一滴湧出來,一滴接一滴連成了串。

    「你就當她死了!」好一會兒,四皇子固執異常的咬牙道,孫老夫人兩頰滿是眼淚,輕笑了一聲,又笑了一聲,失望非常的看著四皇子道:「四哥兒,那妮子太聰明,德才需與位配,你的正妃是祝家姑娘,你能怎麼安撫她?」四皇子臉上閃過絲痛楚,孫老夫人心裡更涼了,哀哀求道:「四哥兒,聽老祖宗一句話,你就丟開手吧,老祖宗求你了,丟開手吧,事到如今,她就是禍害,留不得的禍害啊!」

    「她已經死了!」四皇子渾身上下戒備森嚴,堅定的無一絲一毫迴轉的餘地,孫老夫人絕望的看著四皇子,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她是你的劫,你度不過就是個死字啊!」四皇子神qíng安然的看著孫老夫人,突然輕笑出聲,這一回,就是死,他也不會再放手了。

    第二七八章牽動1

    藤huáng送了趟jú花餅,沒見到李恬,可也沒看出什麼不對來,俞瑤芳隔天又遣藤huáng跑一趟,還是沒見到李恬,晉寧郡王府一切如常,可俞瑤芳心裡那股說不請道不明的不安卻一點點加濃,到底忍不住,帶著藤huáng親自去晉寧郡王府看望李恬。

    熊嬤嬤將俞瑤芳接進正院,讓進李恬往常待客的花廳,俞瑤芳輕輕舒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都是京城這時局給鬧的!可她剛接過茶抿了兩口,那顆心還沒放定,就看到熊嬤嬤屏退了花廳內本來就不多的幾個丫頭,俞瑤芳驚訝的看著熊嬤嬤,心頭的剛剛消去的不安噴薄而出。

    「大娘子,」熊嬤嬤看著俞瑤芳,神qíng語氣都很平和:「王妃這會兒不在府里,沒什麼大事,大娘子別多問,王妃福大命大,多少難處都過來了,這一回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大娘子和王妃自幼jiāo好,這qíng份就不用說了,還請大娘子多多擔待,王妃不在府里這事,我們爺吩咐過,不合適讓外頭知道。」俞瑤芳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往下褪,熊嬤嬤說完好大會兒才恍過神來:「阿恬……恬恬……我不問,你只告訴我,恬恬現在好不好?」

    「大娘子別擔心,王妃福大命大,總能逢凶化吉。」熊嬤嬤迴避了俞瑤芳的問題,俞瑤芳臉色愈加青白,嘴唇動了動,用力扶著椅子扶手站起來,直看著熊嬤嬤道:「好,我不問了,若有信兒,不管白天夜裡,你趕緊打發人告訴我一聲,若有什麼用得著的,只管吩咐我,人也好錢也罷,萬事皆可,只求恬姐兒平安。」

    「大娘子放心。」熊嬤嬤神qíng晦暗的點頭應了,俞瑤芳辭了熊嬤嬤出來上了車,車子一路晃進清江侯府,俞瑤芳才從紛雜錯亂的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站在二門裡呆了好半天,轉身直往徐夫人居住的正院急步過去。

    徐夫人奇怪的看著橫衝直撞進來的女兒,愕然看著她極不耐煩的趕走屋裡侍立的丫頭婆子。俞瑤芳趕走眾人,兩步竄到門口,掀帘子左右看了看,這才轉身衝到炕前,一把拉住徐夫人的手,整個身子貼過去,帶著哭腔將去晉寧郡王府看望李恬的經過說了,仰著滿是眼淚的臉道:「阿娘,你說恬恬她……她會不會有事?」徐夫人聽的呆了,下意識的答道:「當然不會有事!恬恬怎麼會有事?!」

    徐夫人斬釘截鐵的回答讓俞瑤芳心裡一下子鬆緩了不少,臉在徐夫人肩上蹭了蹭,抽泣聲漸輕,徐夫人的臉色越變越難看,抬手拭了拭俞瑤芳臉上的淚痕低聲道:「瑤瑤,你聽著,恬姐兒必定是出了大事了,咱們幫不上她就算了,可不能添亂,五爺既吩咐不讓外頭知道,這事任誰也不能再提一個字,不但不能提,還得和往常一樣,該怎麼往來就怎麼往來,聽到沒有?」

    「嗯,」俞瑤芳忙點頭不已:「阿娘,你說,恬恬能出什麼事?」徐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兩人相對無言呆了半天,徐夫人拍了拍俞瑤芳的胳膊道:「咱們娘倆都是沒用的人,你陪我到後面佛堂上柱香,求菩薩保佑恬姐兒平安無事。」俞瑤芳忙連聲答應著站起來,扶著徐夫人轉進後面佛堂,徐夫人跌跪在佛前蒲團上,雙手合什喃喃念誦不停,唯願菩薩保佑恬姐兒平安無事,恬姐兒若能平安無事,她願餘生吃齋守戒。

    弦月如鉤,晉寧郡王府正院上房內的靜寂突然被一聲驚叫劃破,合衣宿在外間的瓔珞急忙起身,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屋裡五皇子低沉的吩咐:「掌燈!」瓔珞急忙挑亮燈捧進去,五皇子額頭滲著冷汗,手扶chuáng沿半坐半趴,仿佛被瓔珞手裡的燈光驚到了,『呼』的挺直上身,見是瓔珞,鬆了口氣擺手道:「把燈放下,出去!」瓔珞依言放下燭台,垂手退了出去。

    五皇子往後重重倒在chuáng上,仰頭看著隨著燭光晃動而明滅變幻不定的雕梁,閉上眼睛深吸深吐了幾口氣,睜開眼定定的看著雕畫細緻的屋樑,怔怔的出了神,剛才怎麼會做那樣的夢?五皇子用力按了按額頭,呻吟般吐了口氣,只覺得心亂如麻,恬恬到底是死是活?落雁山下那條路上,什麼都能打掃gān淨,只有深滲入土的鮮血無法清除,那麼多濃的血腥味,那麼多的血,恬恬……五皇子心裡一陣劇痛,手從額頭落到胸前,牙間嘶嘶抽了口氣,不能再想了,那報信的神秘人說恬恬是被人劫持,那必定是被人劫持,自己不能多想!

    五皇子的手落到chuáng上,無意識的在空空的另一邊摸來摸去,恬恬這會兒怎麼樣了?睡著了沒有?她比自己心思重,怎麼能睡得著?她在哪兒呢?五皇子越想越亂,肯定是老四劫走了她,五皇子摸著被子的手攥成了拳頭,他難道不知道?就算他三媒六聘的娶她,她也不會嫁給他的麼?!他就不知道什麼叫放手?他不知道,他就要打的他知道!五皇子錯著牙,用力捶在chuáng板上。

    「來人,請管先生過來說話!」五皇子『呼』的坐起來,厲聲吩咐道,瓔珞一直守在外間,聽到吩咐,急忙答應一聲,急出門叫了兩個穩妥的婆子去請管通過來。

    屋裡,五皇子已經拖上鞋下chuáng,擺手屏退進來侍候的瓔珞,隨手拿了件斗蓬裹上,邊走邊吩咐道:「請管先生到廂房,去叫熊嬤嬤進來侍候。」瓔珞答應一聲退下,五皇子跨出上房,緊了緊斗蓬,站在廊下仰頭看著圓了又缺的月亮,心裡的酸痛無以言表。

    從那天起,這個院子,這個府邸就空空落落了,空的讓他彷徨無依、四下無靠,五皇子用力緊了緊斗蓬,低下頭沿著走廊一步步往前踱,他頭一回見她是什麼時候?不是在東陽郡王府別莊,他之前肯定見過她,那天他跑上小山,她往下跑,回眸一笑是那樣熟悉,他肯定之前也見過她,不過想不起來了而已。五皇子漫騰無邊的想著往事,他和她總能碰到一起,每回巧遇到她,他都莫名的興奮好些天,興奮到總想找人說一說每一個細節……

    她嫁給了自己,五皇子停在廂房門口,嘴角隱隱露出絲笑意,他從沒敢想過的事,他興奮而暈,一路頭重腳輕暈到成親,五皇子抬手拍了拍廊柱,繼續往前踱步,他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在那個皇族、在這個世間孤獨無依的?已經記不得了,五皇子挨個拍著廊柱,當初聽說她居然接手這府邸修繕之事,他莫名的打心底妥帖舒暢,他信任她,五皇子腳下頓了頓,他無法理清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信任她,也許是因為她跟他說的那些赤誠之極的話?因為她對他從不掩飾?還是因為,他跟她的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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