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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第二七四章冥壽1
十月初七是徐潔冥壽,李恬和俞瑤芳、林珂、蔣珊約了初七正日子那天到徐潔停靈的普濟寺給她做一天法事。
晚上吃了飯,五皇子突然從公文中抬頭道:「你明天還是別去了。」李恬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怎麼了?」
「怎麼倒沒怎麼,我就是不想讓你去,」五皇子扔了手裡的公文:「她一個無名無位的小兒女,做個冥壽哪能勞動你?再怎麼著,你也是皇家媳婦、超品命婦,你去給她做冥壽,她怎麼擔得起?你這哪是為了她好,這簡直是要折她的福份!」李恬越聽嘴角的笑意越濃,微微側頭斜著五皇子,笑意盈盈只不說話,五皇子目光有些閃爍的笑了一聲道:「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李恬還是只笑不說話,五皇子顯的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道:「你們女人吧,有時候就是不可理喻。我跟你說過沒有?我最厭惡徐家這位小娘子,徐家再怎麼著也算是書香大家,怎麼教出這樣的女兒家?簡直就是沒羞沒恥!別說女兒家,就是男子,也不能這麼糾纏人家!」
李恬聽的眉頭高挑,這話怎麼透著點不對味兒?「戶部那邊又尋事刁難了?」李恬心思轉的又快又准,五皇子目光閃了閃,斷然否認道:「戶部天天刁難尋事,一群小人罷了,我會把他們放眼裡?你看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不喜歡這樣不知羞恥死纏爛打的人,我自小讀聖賢書……你別這麼看著我。」五皇子被李恬戲謔的眼神看的不自在,伸手捂在李恬眼睛上,一把把她拖在自己懷裡從背後攬住接著道:「普濟寺太遠,你一天去一天回,為了這麼個不值得的人,何苦折騰自己?我是心疼你。」
「嗯,那我在寺里住一晚再回來好了。」李恬抿嘴笑道,五皇子一口拒了:「那不行!你這麼挑剔講究的人,在普濟寺那種地方怎麼睡得著?住一晚上說不定就折騰病了,恬恬,我明天實在抽不出身,沒法陪你去,我看你還是別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今天說話行事莫名其妙的很。」李恬扭頭細打量著五皇子鄭重問道,五皇子低頭在李恬鬢髮間蹭了蹭,停了一會兒才悶聲道:「沒什麼事,就是心裡不自在,不想讓你走這一趟。」李恬伸手扣住五皇子的手,柔聲笑道:「蔣雁回早娶了徐潔的靈位進門,她現在不但是徐家的姑娘,還是蔣家的媳婦兒。這會兒咱們正是要和蔣徐兩家jiāo好的時候,我怎麼好不走這一趟?」五皇子好一會兒才不qíng不願的『嗯』了一聲:「那你早點回來,恬恬,等大哥這一仗回來,我是說,等大哥的大事定了,朝里這些破爛事我再也不管了,你也不用應酬這些不想應酬的事,我不願意你委屈自己。」
李恬哭笑不得的扭頭看了眼五皇子,她對徐潔是同qíng憐憫中還帶著幾分敬佩,去給徐潔做這場法事,對她而言沒什麼委屈,不過,他這話她聽的受用極了,李恬一邊笑一邊連連點頭:「我也不願意看你為難,等大哥的大事定了,咱們再也不領差使了。」五皇子低頭猛親了李恬一口道:「我就說,咱們倆個就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就你最明白我!」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五皇子走的比李恬還早,出了正院院門,走出一she之地,五皇子突然停步一個轉身又大步進了院門,大步溜星進到上房,雙手扶在李恬肩膀上,緊盯著她眉頭微蹙道:「你到地方打個花呼哨就趕緊回來!一想到你給那樣的小妮子做什麼法事,我這心裡就是彆扭,越想越彆扭,你別多耽誤,早點回來,我也趕早回來,咱們倆個去後園子燈下持蟹賞花去。」
「好。」李恬乖巧的答應道,她家這位爺,從昨晚到今天,不知道撞上什麼邪了。
李恬在城門口會齊了俞瑤芳等人,林珂從自己車上跳下來,擠上李恬的車,將隨車侍候的青枝打發到後面車上,和李恬東一句西一句聊起閒話,李恬看著她那滿臉根本掩飾不住的忡忡心事,隨著她的話東扯西聊,只等她自己切入正題。
沒聊幾句,林珂就耐不住xing子道:「恬恬,你聽說冷大娘子哥哥的事了嗎?」
「冷大娘子的哥哥?」李恬故意驚訝的重複了一句,好象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一樣,林珂不滿的橫了李恬一眼解釋道:「冷大娘子的哥哥就是冷探花,你聽說他的事沒有?」
「我想起來了,他有什麼事兒?」李恬反問道,林珂不滿的重重嘆了口氣:「你怎麼還問他有什麼事兒?你難道沒聽說永靜縣決堤的事兒?冷大娘子的哥哥就是永靜縣知縣,恬恬你不知道,自從永靜縣決堤的事傳回京城,冷大娘子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人也瘦了整整一圈,聽說她阿娘病倒在chuáng,唉,我聽大哥說,永靜縣決堤就是因為冷大娘子哥哥瀆職,恬恬,真是這樣嗎?冷大娘子的哥哥咱們都見過,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李恬聽的心動,看著林珂探問道:「你難道沒聽說冷明松失蹤的事?說是失足掉入洪水中,只怕凶多吉少了。」林珂的臉色一下子變的煞白,兩眼圓瞪直直的看著李恬,好半晌才驚叫出聲:「死了?」
「是失蹤了。」李恬忙糾正道。
「都掉進洪水裡了,還能活?你不也說凶多吉少?他怎麼會死了呢?」林珂已經全是哭腔,李恬仔細看著她,斟酌著言詞道:「你哭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冷大娘子呢。」
「恬恬你怎麼這麼說話?你又不是不認識他?他雖說……雖說我是覺得他挺讓人看不慣,可他怎麼就沒了呢?我很難過,難過得很!」林珂眼淚流成了串,李恬忙遞上帕子勸道:「你別哭啊,我不是告訴你了,他只是失蹤了,死沒死還在兩可,你別淨往最壞處想。」
「恬恬,我難過……一想到他死了,我難過的受不了,難過得很,就想大哭,哭也難過……恬恬,我從來沒這麼難過過,我都不想活了。」林珂越哭越傷心,帕子捂在臉上,直哭個上氣不接下氣。李恬重重呼了口氣,鬱悶而無語的看著林珂,看徐思海那樣急匆匆往寧乾府趕的派勢,冷明松應該還沒死,可這一場事冷明松到底能不能挺過來不在未知間,他不但要挺過條命,還要挺過這仕途上的頭一個大危機,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入得了蔣郡王妃的眼,才有和林珂提親的可能,這會兒,她什麼也不能說!
「我跟你一樣難過。」李恬話語委婉的勸道:「他到底是咱們認識的活生生的人,更何況你又和冷大娘子jiāo好,聽說冷大娘子的哥哥沒了,這麼傷心也是人之常qíng,我知道,我能懂。」林珂聽的不停的點頭,哽咽了好半晌才說出話來:「恬恬,你這麼說,我心裡好受些了,不過不是那個好受,那個難過還是那麼難過,我是說,你沒笑話我,我好受些了。」
「這有什麼好笑話的?」李恬這會兒只能先替林珂圓轉一二:「咱們都是重qíng的人,別說認識了好幾年的熟人,就是養只貓狗種盆花,有個什麼不好,心裡也要難過好些天,只不過,」李恬頓了頓,更加委婉的勸道:「人前可不要這樣,這事咱們知道沒什麼,你這麼難過,不過一是因為彼此熟悉,二來他又是冷大娘子的哥哥,可外人不知道這些,要是看你這樣,只怕人家就想的多了,你在外頭可千萬不能這樣說哭就哭。」
「嗯,我知道。」林珂重重抽泣了兩聲:「阿暖也跟我這麼說,她說她想怎麼哭都行,可我不能哭,不然說不定要壞了我的名聲。」李恬贊同的點頭道:「冷大娘子這話真是為了你好,說的也在理,你難過就在這兒好好哭一場,出了這車可就不能這麼難過了,就是在你自己府上,在你自己院子裡,也不能這麼放肆的說哭就哭,聽到沒有?」
「我知道,不能哭,你剛才說,他是失蹤了,還沒死呢,我不能哭,要不然真把他哭死了怎麼辦啊?!」林珂連哭帶說,最後一句話說的李恬無語之極,好半天才哭笑不得道:「你既然知道,那還不趕緊別哭了!」
林珂到底又抽搭了好一會兒,才算止住悲聲,李恬從暖窠里倒了些溫水在帕子上,將帕子濡濕遞給她淨了面,又倒了杯茶給她,林珂一口口咽了大半杯茶,眼睛紅紅的看著李恬道:「恬恬,你說我這是怎麼啦?怎麼一聽說他死了,就難過成這樣?我那麼討厭他,他死了我覺得我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卻難過成這樣呢?」李恬目光複雜之極的看著她,沉默著沒說話,她當然知道,可這會兒,冷明松生死不知前程未卜,這話不說破比說破要好得多,還是先不要挑破吧。
第二七五章冥壽2
進了普濟寺,在側門停了車,徐府大\奶奶柳氏早就帶著李雲裳等著了,柳大\奶奶忙上前扶下林珂和李恬,李雲裳怯怯的上前打起帘子,迎下蔣珊和俞瑤芳。
時辰已不早,李恬等人簡單淨了手臉就進了正殿,行了法禮聽了幾卷經,退到後面靜室歇息吃了飯,蔣珊要替哥哥多給徐潔念幾卷經,林珂昨天一夜沒睡好,在靜室歪著歇息,李恬和俞瑤芳穿過靜室進到普濟寺後院,上到角樓上喝茶看景說話。
深秋的後山景色蒼鬱壯美,兩人裹著風毛厚斗蓬,捧著杯熱茶各看坐在厚暖的圈椅上看著後山的景色出了神。
李恬順著五皇子描述尋到普濟寺左後邊那座婉秀的山峰,目光移到半山處,半山處的景色果然比別處更加郁翠清越,李恬眼睛微眯,凝神一寸寸細細在那處郁翠中尋找,可離的太遠,樹木花糙又過於高大繁盛,除了快要入冬的近黑的郁蒼,她什麼也沒看到。
姚賢妃就長眠在那裡。
李恬湧起絲絲悵然,可更多的卻是困惑,那枚田huáng扇墜之好用遠遠超過五皇子和她的想像,看到扇墜的鄭太監竟引著姜正源直接見了姜貴妃,誰都知道,鄭太監的意思,就是官家的意思,可這一回呢?李恬將茶捧到嘴邊,沒滋沒味的抿了一口,鄭太監敢隨田huáng扇墜送出那樣的承諾,就算不是官家的意思,他必定也知道官家就是知道了也必定會默許,姜家答應全力以助壽王北征籌糧,那枚田huáng扇墜和鄭太監的態度肯定是其中最大的原因。如此種種,官家,到底是什麼意思?
半山郁翠里必定有帝王之qíng,可帝王的qíng卻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東西,李恬嘴角往下按了按,她總覺得官家象個居高臨下站著看著的養盅師,冷血無比的看著以生死相搏的自己的親骨ròu們,麻木冷酷的等著他們彼此撕殺完畢,最後一個活下來的勝出,接替他成為下一個冷血的養盅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