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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恬微微鬆了口氣,若有這三樣,北征的糧糙至少能支撐到年底,五皇子頓了頓,謹慎的看著李恬接著道:「鹽、茶、酒引姚相倒痛快,一口答應了,只是明年的三引已幾無所余,最快也要用後年的三引充抵,後年以後的三引,戶部應諾必定給足,可光有三引不行,還得有銀子,」五皇子眼神有些閃爍:「戶部說秋稅早已支出,實在抽不出余銀。」
「那你的意思?」李恬心裡微微一動,主動問了一句,五皇子話粘連著幾乎說不出口:「我寫了摺子送進離宮了,只是,戶部若說沒銀子,就是阿爹也難辦,再說,還不知道阿爹到底什麼意思,這銀子,只怕還得咱們自己想法子籌。」
「要多少銀子?你估過數沒有?」李恬算著自己的嫁妝銀,神qíng安然的問道,五皇子點了點頭:「至少要百萬兩。」李恬眉頭皺起又鬆開,這是誰替她算的帳?這麼巧?這百萬銀子,她確實拿得出,可全拿出來,她的家底也倒個一gān二淨了。
「我壓箱銀子一共六十萬兩,就怕不夠。」李恬算了算,先慡快的說起自己的嫁妝銀子,五皇子急忙連聲答道:「有這六十萬兩,不用六十萬,有五十萬兩就足夠了。」李恬微挑眉看著五皇子,五皇子嘿嘿笑道:「空手套不得白láng,可有了這五十萬銀子,套到百多萬兩卻容易得很,恬恬,你放心,這銀子我一定還你!」李恬暗暗舒了口氣,抿嘴笑道:「我的銀子自然也是你的銀子,借銀子的是戶部,要還也是戶部還。」
「你這話極在理,明天我去尋姚相,無論如何,戶部得出個欠條給你!」五皇子了了件大為難事,心qíng明顯鬆快了不少。
晉安郡王府前院,管通一個人坐在榻上,對著窗外密實的秋雨,眯fèng著眼睛,享受的一點點抿著熱的燙燙的huáng酒。
也不知道五爺和王妃說好了沒有,王妃那樣的通透明白人,這其中的利害得失,只怕轉半圈眼珠就能想明白了。管通響亮有聲的喝了杯中酒,拎起壺又將杯子斟滿,五十萬兩銀子換下一任官家一個人qíng,嗯,一個天大的人qíng,這生意可划算得很。管通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細的fèng,王妃沒有根基,也沒有娘家可依持,可若有了這一樁功勞,她又是個聰明人,這下半輩子也就能無慮了,王妃這人可比五爺難得多了。管通想的感慨,都說聖人眼中眾生無貴賤,王妃待姚氏夫妻就讓人敬佩……管通想法漸遠、酒意漸濃,似醉非醉間,搖了搖酒壺,輕吁了口氣放下,不能再喝了,明天還有無數要緊要命的事。
徐府后角門,一個一身泥水、神qíng疲倦非常、眼窩都陷下去的壯年男子翻身下馬,牽著韁繩上前幾步拱了拱手,聲音嘶啞道:「煩勞稟報一聲,我是從北邊來的,求見徐七爺。」門房雖說很有些瞧不上一身láng狽的壯年男子,可聽說是尋他們家七爺的,不敢怠慢,忙站起來取了傘,指了指門房道:「瞧你這一身泥水,先進去烤烤火,小心別弄髒了地。」壯年男子拱手謝了,也不多客氣,將馬系在角門外栓馬樁上,進門房靠門口站住,警惕的注意著角門外的動靜。
不大會兒,門房一溜煙跑進來,滿臉笑容,沖壯年男子連連躬身道:「這位爺,我們七爺有請,您請這邊,我們七爺原本說要迎出來,又怕過於驚動,這位爺您貴姓?您這邊請……」門房殷勤萬分的將壯年男子引到月亮門前,jiāo給徐思海身邊的小廝後,站著看兩人走遠了,這才摸了摸那塊足有半兩多的賞的銀子,笑的臉上開花,這半兩銀子倒是小事,今天得了七爺那麼幾句誇獎才是真正的體面,這滿府里能得七爺誇讚的能有幾個?門房越想越高興,胸脯不由自主挺的老高。
壯年男子跟在小廝身後,一跑急行進了徐思海的院子,徐思海已經站在上房門口焦急的等著了,一見小廝引著壯年男子進來,也顧不得其它,急迎上去幾步,揮手屏退小廝,緊盯著壯年男子道;「你從北邊過的?哪個北邊?」
「進去說話吧。」壯年男子看起來極是謹慎,徐思海『嗯』了一聲,轉身大步進了屋,轉身緊盯著壯年男子,壯年男子略一拱手,直截了當道:「七爺,我姓常,您叫我常大就成,我們九爺隨軍北征前遣我們哥幾個去了永靜縣,我是從永靜縣趕回來的。」徐思海雙目大亮,上前一步急問道:「冷大郎呢?大郎怎麼樣了?可還平安?」
「還算平安,」常大話語謹慎:「我回來前冷大爺正病著,病的不輕。」徐思海喜色未褪,臉色又轉白,常大忙補了一句:「九爺且放心,大夫說了,冷大爺雖說病的重,倒無大礙,潘先生也懂醫術,也說雖重卻沒什麼大事。」徐思海這才長透過口氣來,往後退了兩步坐下,指了指扶手椅子示意常大道:「坐下說話。」
「是,」常大也不推辭,腰背挺直端坐下,看著徐思海直入正題道:「我們九爺臨行前jiāo待過,永靜縣若有什麼事,就直接過來尋七爺。」徐思海忙點頭道:「你只管說,永靜縣那邊,到底怎麼回事?」
「永靜縣決堤是人禍,」常大的話直白之極:「寧乾府今年秋汛並不算太大,永靜縣一帶堤防又是整個寧乾府修的最堅固的,冷大爺到任後,又極重視堤防,chūn天剛加固過,是丁知府暗中遣人將堤防掘開了。」
「可有證據?丁知府暗中遣人掘開堤防,這事是冷大郎猜測,還是查明了的?可有證據?」徐思海驚愕之餘,立刻想到了最重要之處,常大從容不迫的點了點頭:「那天我、潘先生正陪冷大爺巡堤,親眼所見,悄悄退回途中被掘堤之人查覺,我捉了其中追的最緊的一個,是丁知府身邊的心腹長隨,冷大爺脫了衣服鞋子,又讓我脫了那長隨的衣服鞋子,吩咐我抱著衣服鞋子跳入河中,潛行三四里,將兩人衣服鞋子拋到兩岸,偽成那長隨和冷大爺一起落水而亡,那丁知府先至永靜縣宣稱冷大爺畏罪潛逃,自掌了永靜縣。冷大爺身子弱,淋了雨又受了驚嚇,病倒了。」
徐思海越聽神qíng越凝重,常大神色如常的看著他接著道:「潘先生原本勸冷大爺潛行回京明辯此事,冷大爺不肯,說潛行回京縱然能辯明決堤之事,可一個擅離職守卻是逃不脫的,這仕途就再無指望,潘先生和冷大爺商量後,就打發我回來尋七爺想法子。」
第二六九章牆頭糙
「容我好好想想法子。」徐思海怒極而冷靜,好半天才沉沉答道,常大一句話不多問,只點了下頭,徐思海看著他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這就返回永靜縣,潘先生和冷大爺還等著我的回音。」
「不急,你在我這裡住兩天再悄悄啟程,以防萬一。」徐思海吩咐道,常大眉頭微挑,已經明白的徐思海的意思,若是有人盯上了他,他這會兒就返回永靜縣,只怕會bào露冷明松的藏身之處,常大咧嘴笑道:「七爺放心,我們兄弟是做一行的老人了,斷不能讓別人綴上,不過小心無大錯,還是七爺細心處,那我就在七爺這裡歇兩天再走。」徐思海點頭應了,叫了心腹小廝進來,吩咐帶常大安置住處,一個人背著手在屋裡直踱到半夜。
夜晚,青蓮樓外燈光不顯,穿樓過戶進了院裡,卻是燈紅酒綠熱鬧非常。
姜正源沿著yīn影斑駁的花間小徑,大步進了遠離紅燈綠酒的一處僻靜小院,推門進了上房,五皇子面對著落地紗窗,背對著門懶散的歪在把搖椅上,聽到腳步聲,懶洋洋頭也不回道:「你越來越會尋樂子了。」
「你既來了,怎麼不到前面去疏散疏散去?訥言他們都在。」姜正源臉上神qíng輕鬆隨意,目光卻狐疑而謹慎,五皇子舉了舉手裡的杯子,示意姜正源給他斟上酒,用手指點了點旁邊的扶手椅道:「我是來尋你說話的,坐吧。」姜正源神qíng一滯,腳下下意識的遲疑了下,忙又極慡快的坐下,坦誠的看著五皇子笑道:「你這個大忙人竟專程過來尋我說話,受寵若驚。」
「有樁大生意給你做做,」五皇子直截了當:「樞密院要以茶、酒、鹽引到北邊籌換軍糧,就讓通源錢莊做擔保吧。」姜正源臉色驟變,目光閃爍不定的看著五皇子gān笑道:「五爺這是什麼話?通源錢莊……跟我們府上真沒什麼大關係,不過拿他們幾分gān股……」五皇子目光yīn冷的橫著姜正源,直盯的姜正源如刺在背如刀橫喉,後面的話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
「通源錢莊本小力微,哪擔得下這樣的大生意。」姜正源從未見過五皇子這麼凌利的一面,知道通源錢莊的事五皇子必定已經一清二楚,一味矢口否認不是良策,也難過了今天這關,只好改口道,五皇子面色一下子和緩了許多,舉起杯子抿了口酒,又懶散如初道:「通源錢莊那點本錢當然擔不下這樣的大生意,」沒等姜正源一口氣緩下來,五皇子接著道:「我給你五十萬兩銀子,現銀,先用著,要是不夠,」五皇子晃了晃翹起的二郎腿:「有了這五十萬兩現銀還不夠,你就得趕緊換個掌柜了。」
姜正源被他這末了的突然一轉,幾乎閃了個趔趄,悶氣而無語的看著五皇子,想想他背後的huáng家和娶的那個媳婦,勉qiáng卡回了申辯的話,臉上的輕鬆隨意卻是再也維持不住,gān脆沉下臉,看著五皇子道:「你既實言直說,我也不拐彎抹角,咱們這十幾年的jiāoqíng了,萬事也能攤開來說,這不是銀子夠不夠的事,姜家不準備攪和進這樁驚天大事裡去!」
「嗯,我知道,」五皇子淡然之極:「可阿爹的身子骨是真不好,熬不到老六長大了。」姜正源臉色連變了數變:「五爺這是什麼話。」
「你不是要攤開來說麼?」五皇子晃了晃手裡的酒杯,還是那幅懶散之極的模樣:「阿爹絕不會把祖宗基業jiāo到個孩子手裡,就算jiāo給他,他也守不住,姜家也沒本事把大哥、三哥、四哥和我屠盡,」姜正源震驚之餘,倒漸漸鎮靜下來,看著五皇子沉默不語,等他往下說。
「就算姜家如今已經沒了這個打算,就打算做根八面玲瓏的牆頭糙,可這牆頭糙一點兒也不好做,現在我既找上門了,那就更不好做了,嗯,不是不好做,是根本做不了了。」五皇子懶散而無賴:「如今這形勢簡單之極,不外乎大哥和老四,若是大哥天命所歸……這一條不用多說了,若是老四得了天命,姜家會怎麼樣?你說你要是真定下心就押了老四,當初就不該拒了姚相公的好意,唉,可惜啊,現在你是做不了姚相和東陽郡王府的自家人了,阿爹這麼偏寵姜貴妃,數十年如一日獨寵專房,這女人哪,我早跟你說過,最毒不過婦人心,前朝寵妃柳氏就活活殉了先帝,為了成全她始終如一的侍侯先帝的一片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