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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徐家六娘子的喪事辦的極低調,建安郡王府納孫家九娘子的喜事熱鬧非常,京城漸漸起了流言,徐家六娘子的死有蹊蹺,聽說是自己抹的脖子,自己抹脖子的原因,有傷風化,沒等這流言成勢,那位京城各家夫人、小娘子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婿人選,蔣鴻蔣狀元,低調的往徐學士府行了聘定之禮,娶了那位已經過世的徐家六娘子,成禮之後就換了素服,以丈夫身份為徐家六娘子守一年之孝。

    流言戛然而止,縱然徐家六娘子是自己抹了脖子,縱然抹脖子是和那位人中龍鳳蔣狀元有了不可言說之事,可她人已死,活著的蔣狀元已經娶了她,再多說就犯了口舌,那就是有傷yīn騭的事了。

    五皇子對蔣鴻此舉讚不絕口:「……這才是做大事的人,狠得下心,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蔣徐兩家也算聯了姻,東陽郡王府最近總出昏招,徐家也就算了,這一記昏抬肯定把蔣家得罪了,那位六娘子也算得其所願,只可惜他往後要娶的人了,明明是頭一回,卻不是原配,被個死人壓在前頭。」

    李恬心裡卻是五味俱全,那天見蔣鴻,他那一身素服如同穿孝一般,她就知道他心裡必定愧疚之極,迎娶徐潔的靈位,只怕是他順勢而為,只是不知道這迎娶能讓他心裡好受多少。

    重重朱門的禁中,勤政殿裡,官家靠在榻上看摺子,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落在他身上,讓他的看起來多了幾分人間之氣,官家比年前更瘦了,也許是陽光照耀著的原因,氣色倒還不錯。整個大殿只好他和站在榻前接摺子遞摺子的鄭太監。

    手裡的摺子讓官家皺起了眉頭,跳著看的極快,翻到最後一折看了名字,鄙夷的『哼』了一聲,合上摺子卻沒遞給鄭太監,隨手放到榻上,鄭太監神色一絲不變的又遞了本過去。

    官家看完鄭太監手裡捧的摺子,在他身前的榻上,一共疊了四份摺子。

    「聽說蔣鴻娶了徐緒文六女兒的牌位?怎麼回事?」官家用手指挑著那四份摺子,聲音平淡、好象是順口問道,鄭太監躬了躬身子答道:「徐家曾跟蔣家提過幾回親,蔣家沒答應,半個月前,徐緒文突然要將徐六娘子送回樂寧老家待嫁,臨啟程那天夜裡,徐六娘子吞金自殺,徐六娘子移棺法雲庵後三四天,京城起了流言,說徐六娘子和蔣鴻有苟且之事,流言剛起,蔣鴻就大禮迎娶了徐六娘子的牌位。」

    「嗯,這事你怎麼看?」

    「老奴以為,」鄭太監仿佛隨意聊天說閒話般答道:「徐家和蔣家都是知書重禮的書香大家,門風極好,勾且之事只怕是謠傳,聽說徐緒文和夫人極溺愛這個小女兒,提親又是徐家主動,老奴想著,會不會是徐六娘子心儀蔣鴻,求之不得,一時糊塗。」

    「嗯,」官家肯定的『嗯』了一聲:「蔣家必定極願意和徐家聯姻,師生成翁婿更是難得的佳話,徐家提親未成,那就是蔣鴻不肯點頭,蔣鴻又沒看上徐家娘子,行什麼勾且之事?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窮措酸丁!」官家斜了眼榻上的摺子,用手往外推了推:「徐家娘子是個qíng種,沒想到徐緒文那樣的酸儒,倒養出這樣至qíng至xing的女兒,把這幾份摺子拿給蔣鴻,讓他上折自辯。」

    鄭太監答應一聲,上前取了摺子,官家又閒閒問道:「祝忠勇去將作監看陌刀了?」

    「是,一大早去,直到傍晚方回,五爺陪著在長慶樓吃的飯。」

    「孫老夫人往祝家去了幾趟了?」

    「三趟。」

    「老五的陌刀打的怎麼樣了?」官家又轉了回去,鄭太監臉上露出絲笑意答道:「就打出了那一把,沒再動工,刀很好,就是太費銀子,五爺這幾天天天在將作監召人議事,想尋個省銀子的法子出來。」官家嗤笑一聲:「省錢的法子?要是有省錢的法子,太祖會封存陌刀不准再用?他真當太祖嫌陌刀殺伐太重?真是笑話!」

    鄭太監笑著嘆了口氣,官家指著榻幾一角放著的幾份摺子吩咐道:「把那幾份摺子給祝忠勇送過去,告訴他,讓他替朕選個領兵北征的統帥。」鄭太監忙答應一聲,抱起摺子,見官家閉上了眼睛,輕手輕腳退出大殿,親自往兩處送摺子傳旨去了。

    第二四七章拜訪

    長安侯府祝老侯爺書房的燈一夜未熄,第二天天剛黎明,周老夫人就推門進了書房,祝老侯爺正半躺在搖椅上假寐,不也沒睜眼,緩聲道:「我沒事。」

    「昨兒是鄭大官親自過來的?」周老夫人在祝老侯爺身邊的錦凳上坐下,聲音平和的仿若在說家常。

    「嗯,送來了幾份摺子,還有一句話,官家說讓我替他選個領兵北征的統帥來。」祝老侯爺雙手搭在肚子上,眼睛還是沒睜,周老夫人神色微變,站起來取了桌子正中放的極顯眼的幾份摺子,站著飛快的翻了一遍,慢慢放下摺子,回身擔憂的看向祝老侯爺,祝老侯爺睜開眼,目光溫和的看著夫人道:「官家讓我上這個摺子,也不是壞事。」

    「官家的心思太重,」周老夫人看起來憂心極重:「當年他跟姚姨娘那qíng份,別人不知道,咱們可看的清清楚楚,我那時候還以為,官家一登基就得立壽王為太子,誰知道壽王一年比一年沉寂,倒是東陽郡王府聲勢日隆,子弟門生姻親遍布朝野,宮裡有葉貴妃獨掌宮務,又有姜貴妃獨寵專房,我又想著這有後娘就有後爹,可官家也沒立四爺,你說,官家這打的到底什麼心思?哪一朝象這樣從沒立過一個太子的?如今朝里這局勢,兩下里勢同水火,再不趕緊立下太子,官家就不怕京城又要血流成河?」

    「官家從來不在乎流多少血,死多少人。」祝老侯爺態度淡漠,其實他也不在乎,只要死的不是祝家子弟。周老夫人長嘆了口氣問道:「你拿定了主意沒有?」

    「正要跟你商量商量。」祝老侯爺的話剛開了個頭,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廝在門外恭敬稟報導:「老太爺,壽王爺來看您了。」祝老侯爺一個魚躍跳起,周老夫人也『呼』的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是滿眼震驚。

    祝老侯爺出去了兩頓飯的功夫才進來,周老夫人一聽到腳步聲就站起來迎出上房,祝老侯爺示意她進屋說話。

    「什麼事這麼一大早?」周老夫人牽腸掛肚了這半天,不等祝老侯爺邁進門檻就問道。

    「來請我做北征副帥。」祝老侯爺神qíng凝重,周老夫人驚的腳下打了個絆,祝老侯爺忙扶住老伴,周老夫人象是沒留意到自己差點絆倒,緊緊抓著祝老侯爺的手道:「昨天是鄭大官親自來的?傳的密旨?」

    「鄭大官沒說是密旨,卻是屏退了眾人,出他口,入我耳。」祝老侯爺扶著老伴坐下,在周老夫人對面坐了:「老婆子,這事不簡單,是鄭大官親自來的,又是這樣的摺子,壽王爺怎麼知道的?」

    「會不會是巧了?」周老夫人不敢多想,祝老侯爺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個巧事?哪件巧事後頭沒有手推著?」

    「那是官家?還是鄭大官?」哪一個猜想都讓周老夫人心驚,鄭大官自幼隨侍官家,心裡眼裡只有官家,說是官家身邊最忠誠最信得過的人,一點也不誇張,他又是個極嚴謹話少的,祝老侯爺長長的壽眉抖了抖,一雙眼睛jīng光閃爍不停,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幾份摺子的事,壽王知道了,那四爺呢?」祝老侯爺想的出神,周老夫人憂慮的看著他,好一會兒,祝老侯爺才看著周老夫人道:「先不急著上摺子回話,今天是范相夫人生辰,各個府上的老夫人、夫人必定到的極全,你早點過去看看qíng形,若能探探孫老夫人的話,看看她知不知道這事,那就更好了。」

    「好,那你?」

    「我不能去,一來早就回了不去,二來,我領了這些摺子,不宜四下走動。」

    周老夫人何嘗不知道祝老侯爺去了不合適,可內宅畢竟是內宅,不是所有人家都象她和祝老侯爺這樣,什麼事都是夫妻兩個商量的,孫老夫人從前是東陽郡王府的主心骨,可如今,四哥兒納孫家娘子的事,她就被瞞得嚴嚴實實。

    晉安郡王府,五皇子臨近黎明才回到府里,李恬急忙穿戴出來,五皇子眼睛裡帶著些許紅絲,疲倦中帶著興奮,見李恬進來,揮手屏退青枝等眾丫頭,看著李恬低聲道:「昨晚上阿爹讓人把各家請戰的摺子送到祝老侯爺府上,說是讓他建議個北征的人選,大哥準備請祝老侯爺為副帥,一早就去長安侯府了。」

    「誰去傳的旨?」李恬驚訝問道,五皇子修長的劍眉挑起一半又落下:「我沒問大哥,不過孫六盯著各家動靜,昨天一天,長安侯府只接過一個內侍:鄭大官。」五皇子漂亮之極的狹長眼睛裡滿是笑意,笑的如huáng山霧後霞光初透,令人目眩,李恬硬生生移開目光。

    「祝家姑娘是四爺正妃,官家卻讓祝老侯爺建議人選。」李恬微微蹙眉道,五皇子伸了個懶腰:「從前祝家姑娘還做過先太子側妃呢,聯姻這事對祝家來說不算什麼,用起來順手,斬起來更順手。」李恬默然無言,不光祝家這樣,能屹立百年以上的大族,哪家不是這樣?

    「我早就覺得鄭大官是大哥的人,果不其然。今天范相夫人作壽,祝家、葉家必定都要去賀壽,你留心看看幾位老夫人、夫人的意思,特別是孫老夫人和周老夫人,若是能和周老夫人透點官家對大哥qíng份極不一般的意思過去,那就更好了。」

    「大嫂去不去?」壽王妃xing子溫婉愛靜,極少外出走動,今天也是禮到人早借不適辭了邀請,可今天事出非常,李恬忍不住問道,五皇子搖了搖頭:「大嫂不慣這個,」五皇子停了停,仿佛在想怎麼說:「大嫂這個人,怎麼說呢,書香大家出身,知書達禮、賢惠溫良,持家有方,什麼都好,最好的一條就是嚴格秉承女訓,內外極分明,從不過問外頭任何事,大哥很敬重她這一條。」

    李恬皺了皺眉,壽王敬重她從不過問外頭的事,那自己呢?五皇子看著她微蹙的眉如晴光霽月間驟然起了霧,心象被那霧牽著扯著很不舒服,忙伸手從背後攬過她,下巴在她滑軟的頭髮蹭了蹭安慰道:「大哥是要做官家的人,當然得敬重這一條,不然后妃gān政,外戚尾大不掉,那是大患,咱們不一樣,簡師都批了我若娶你必懼內,阿爹不還是下旨指了婚?」

    「你不是說簡師是個慣會胡說八道的騙子?那他的話你也信?再說,你什麼時候懼過內了?」李恬聽他又提到這個懼內的八字批,煩惱的一邊從五皇子懷裡往外掙扎,一邊帶著十二萬分的委屈叫道,這個簡師簡直是胡說八道的祖宗,這樣的話也敢批出來,本朝開國上百年,皇子懼內的有幾個?再說,瞎批也得看看人吧,這麼個長相妖孽、滿身桃花的皇子,懼內?說給鬼都不信哪,反害她白擔惡名!她是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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