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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不是我嫌棄她,實在是……」蔣鴻極不qíng願的開口解釋道,徐思海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這不怪你,六妹妹配不上你,這話是阿爹說的,先生也這麼說過,你是蔣家這一代的領袖,你娶的媳婦是要做蔣家宗婦的,六妹妹別說做宗婦,她連個當家主母都難做好,不行,我得趕緊回去把這事告訴阿爹,你別多說,這不是你的事,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這是徐氏一族的體面規矩,你不知道,六妹妹今天在後園裡……看時辰,就是你轉身就走之後,她在後園裡號啕放聲,阿娘氣的把我叫到車裡,跟我抱怨了一路,我得趕緊回去,萬一出點什麼醜事,這不光是丟臉的事了!」

    蔣鴻沉沉嘆了口氣,徐思海的話他自然明白,他父親剛調了禮部尚書,若是族裡出了這樣的醜事,一本彈章上去,輕則官聲有礙,若重了,撤差的事都有過!

    徐思海大步溜星走了,蔣鴻倒了杯酒,又站到窗前,望著窗外怔怔的出神。

    東陽郡王府,孫老夫人神qíng專注的聽一個婆子低低的稟報著今天徐府文會和花會的那些閒事,又細細問了半天,眼裡閃過絲滿意,揮手屏退了婆子。呂嬤嬤上前給孫老夫人點了杯熱茶笑道:「不瞞老祖宗說,我一直不放心十二娘,沒想到十二娘做的這樣好,到底是老祖宗看人看的准。」

    「十二妮子是個實心眼兒,可她福氣好,別人趕不上的點,偏她就能趕上,可惜少了份靈氣。」孫老夫人緩聲道,呂嬤嬤笑道:「人哪有十全的,要是都象大爺那樣,那咱們府上還得了?」

    「大哥兒,」孫老夫人聲音低下去,想著葉樹盛,神qíng失落的搖了搖頭:「他也少了份靈氣,他福運不如十二姐兒,心眼比十二姐好一些,唉,加來加去就那些,葉家這兩代……」孫老夫人失落中帶著重重的憂慮。

    「我瞧著好的不能再好了,哪能都象老祖宗這樣?象老祖宗和官家這樣的,說句打嘴的話,幾百年也不出一個呢。」呂嬤嬤說笑著寬著孫老夫人的心,孫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沒再往下說,轉了話題:「四哥兒這不容人染指,易怒的xing子,往後承了大位,這一條是大忌。」呂嬤嬤臉上的神qíng也凝重起來,小心道:「比小時候改了不少了。」

    「要是官家,那會兒既起了疑心,斷不會衝上去撞破,唉,要是官家,怎麼會容恬姐兒嫁了別人?算了算了,我年紀大了,也有點顛三倒四了。」呂嬤嬤陪著笑沒敢接話,這話不是她能接的了。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小丫頭高聲稟報:「世子爺請見老祖宗。」

    「快叫他進來!」孫老夫人忙吩咐道,呂嬤嬤緊兩步站在廂房門口打起了帘子。

    葉樹盛腳步急匆匆進了廂房,長揖見了禮,轉頭看著呂嬤嬤道:「煩嬤嬤到門口看著。」呂嬤嬤忙答應一聲,站到外間門口。

    「老祖宗,剛四爺和我說,貴妃讓他納了孫九娘子,他已經應下了。」葉樹盛神qíng極是複雜,這樣的大事,貴妃沒和葉家商量,四爺也沒和葉家提起,在他感覺中,這是葉家失寵的的徵兆。

    「什麼!」半歪在炕上的孫老夫人一下子坐直了:「給我遞牌子請見!明天天一亮我就進宮!孫家妮子不能納,至少現在不能納!」

    「老祖宗,」葉樹盛苦笑道:「四爺說,貴妃已經從官家那裡請到旨意了,說是,」葉樹盛看著孫老夫人鐵青的臉,聲音低了低:「說是孫九娘子是國公府嫡女,身份尊貴,請了特旨,封為二品郡君,貴妃還說,」葉樹盛聲音更低了:「說要熱熱鬧鬧的抬進府。」

    孫老夫人氣的身子輕輕發抖,抬手撫著胸口,突然長吐了口氣,身子一軟重重靠到了後面靠枕上,葉樹盛嚇壞了,孫老夫人神qíng灰敗的抬了抬手,閉上眼睛喘了半天粗氣才說出話來:「都大了,都有主意了,嫌我這個老太婆礙事了。」

    「太婆!姑母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姑母肯定覺得這是小事,不過是四爺納個妾,姑母覺得是小事,才沒跟您商量。」葉樹盛曲膝跪在炕上,緊握著孫老夫人一隻手急切道。

    孫老夫人不停的搖著頭,葉樹盛急忙爬起來,掀簾叫了呂嬤嬤進來,呂嬤嬤一看孫老夫人的臉色,嚇的腿軟,急忙撲到炕角的紫檀木柜子前,開柜子取了瓶蘇合香酒,舉到孫老夫人嘴邊,侍候她連喝了兩三口。孫老夫人喝了酒,氣色漸漸好轉,長長吸了口氣,示意葉樹盛道:「坐這裡,跟太婆說說話兒。」

    葉樹盛忙起身坐到孫老夫人身邊,孫老夫人抬手撫了撫他的臉,臉上浮出層笑意:「你是個好孩子,聽說壽王早就上摺子請戰了?」

    第二四一章陳舊往事1

    「是。」葉樹盛不安的解釋道:「阿爹說,這次東征事關重大,壽王急領兵之權也是應有之義,阿爹說您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大好,不要總拿外頭的事來煩您。」

    「應有之義?」孫老夫人曬笑了一聲,神qíng灰暗,已經沒有了怒意,葉樹盛越發不安,孫老夫人拍了拍他,輕聲細語道:「官家沒有嫡子,甚至沒有皇后,壽王是庶長子,立嫡立長,他占了個長字。壽王是年長皇子,早年跟官家出兵做事也罷,後來掌管刑部也好,一向以寬和仁厚著稱,官家早年,殺的太狠了,不過十來年的事,那淋淋的血還沒gān透呢,誰不想官家之後能有個寬仁的主子呢?」

    葉樹盛聽的專注,孫老夫人停住話,怔怔的出了好一會兒神,才接著說道:「官家生母寒微,死的又早,死後也不過追了個嬪。」「嗯,我知道。」葉村盛接了一句,孫老夫人仿佛沒聽到他的話,接著道:「官家十五歲之前,在宮裡象個隱身的影子,幾乎沒有人記的他那時做過什麼,我也不記得,不是不記得,是不知道,那麼多皇子,他是最不起眼,最不得寵的那個,誰能記得他呢?後來,他越來越引人注目,越來越……後來的事你都知道,先皇皇子折損殆盡,官家成了唯一活著的皇子。」孫老夫人輕笑了一聲,聲音低了低笑道:「先皇死前寫過衣帶詔給祝老爺子,要立侄子秦鯨為太子。」

    「啊!」葉樹盛悚然而驚,孫老夫人長嘆了口氣:「先皇病糊塗了,都那份上了,只有官家能當官家了,官家開府成親時,身邊有個大丫頭,叫姚明月。」

    「孫兒知道,就是壽王的生母,當時很得官家歡心。」葉樹盛聽的驚心又興奮,孫老夫人曬笑了一聲:「歡心?要是歡心二字就好了。從官家開府到姚姨娘病故,那個府里,說一不二的,只有這個姚姨娘。」葉樹盛愕然睜大雙眼,這話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在潛邸執掌中饋、說一不二的,難道不是自己嫡親的姑母麼?

    「唉,一層層浮華表層下,知道真相的又有幾個呢?」孫老夫人感慨了一句:「二爺剛生下來那年,姚姨娘又懷過一胎,那時候官家征戰在外,二爺生母孫側妃主持中饋,姚姨娘跌了跤,流產傷了身子。」孫老夫人下意識的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官家回來才知道,那一年冬天,潛邸血流成河,孫側妃和柳側妃前後送了命,孫家幾乎亡族,就連二爺,那也是官家親生的骨ròu。」

    「那先皇?難道?」葉樹盛聽的毛骨悚然,孫老夫人搖了搖頭:「那是早前的事,潛邸在官家手裡,哪能傳出什麼話?只說皇后身子不好,我認識皇后,章家的姑娘,自幼嬌養,從來不知什麼叫收斂脾氣,看後來章家的結局就知道了,唉!」孫老夫人長長嘆息:「你姑母進府的時候,那時候她很聽我的話,我讓她敬姚姨娘若主母,你姑母做的很好,她每天過去給姚姨娘請安,走路必落後她半步,給姚姨娘奉茶,以婢禮侍她,從頭一天起,官家就看在眼裡,件件看在眼裡,卻從來沒說過半個字,你姑母立貴妃時,那旨意里說的明白,就因為一條,叫知禮守份!你知道這個知禮守份的意思了吧?要是姚姨娘不死,那後位必定是她的,幸虧她死了,姚姨娘死的時候,官家就象具行屍走ròu,我那時候以為他活不了了,我那時候真盼著他一病死了,誰知道他活過來了,又活了這十來年。」

    葉樹盛嚇的肝膽俱裂,太婆這話太大逆不道了!

    「四哥兒當初看上恬兒那妮子,我就想著成全他,誰知道後來官家竟將她賜婚五皇子,」孫老夫人仿佛沒看到葉樹盛那一臉的驚恐,接著緩聲道,仿佛說的不過是天睛了花開了之類的閒話閒事:「我當時直想的幾夜睡不著,你說,官家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到現在沒想透,可前兒又出了孫家妮子和四哥兒落水那檔子事,那一回,我是真傷心了,那天那麼多人,當著那麼多人,大家都看到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姚姨娘,想到了姚姨娘死的時候官家那幅失了魂魄的樣子,我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官家殺人太多,那血還沒gān,四哥兒這是要步官家的後塵麼?」

    「太婆您說到哪兒去了?」葉樹盛越聽越驚心,孫老夫人搖了搖手道:「壽王仁厚,夫妻和合,四哥兒卻這麼戀著老五的媳婦,戀的奮不顧身,你說你怕不怕?我也怕得很,京城裡好多人都怕得很,今兒你姑母又替四哥兒請旨納了孫家妮子,就為了孫家妮子有幾分象老五媳婦,四哥兒就不顧祝妃懷孕、不顧北邊大戰將起的祝家,這樣風光納了孫氏。」

    「不是四爺要納的,是姑母壓著他納的,四爺說……」葉樹盛急忙解釋,孫老夫人嘿然而笑:「你知道不是他自己要納的,那別人知道麼?別人信麼?阿盛,你記著,不是你怎麼想,是別人會怎麼想。」

    「太婆,不會,你說過,當年潛邸的事沒人知道,姚姨娘的事也不會有人知道……」葉樹盛臉都白了,他知道孫老夫人的意思,真是這樣的話,京城諸家懼怕殺禍再起,必定盼著壽王即位。

    「唉!」孫老夫人一聲長嘆:「當年我笑林老夫人識人不明,林老夫人說我教導子孫上必不如她,果然,孫兒啊,太婆告訴你,這天底下的聰明人多的很,多到你想不到,聰明到你想不到,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低估了,聽到沒有?」葉樹盛連連點頭,孫老夫人神qíng疲憊的沉默了片刻,又開口道:「明天你陪我去一趟長安侯府,悄悄兒的,別讓人知道,一會兒你親自去一趟長安侯府,跟祝老侯爺先說一聲。」葉樹盛心動神搖間,一句話沒多問,只連連點頭答應。

    勇國公府,周大\奶奶和李雲裳說話的時候是挺光棍的,可回到府里,沿著小徑一路往正院的路上,這心裡打著小鼓、七上八下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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