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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十二娘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話?她想挑撥什麼?四皇子驟然閃過一個念頭,身子僵硬了下,又漸漸放鬆下來,十二娘算是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她哪有這個心眼?她和林珂去看望蔣珊,林珂和蔣珊斷沒有調唆十二娘說這個話的道理,自己想多了,十二娘這個脾氣,這話也就是順口而言,她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四皇子松下這根弦,思緒又轉了回去,恬恬真想嫁給蔣鴻?自己這一片心,她真的想嫁給蔣鴻?
四皇子心裡塞滿了酸澀煩亂,越想越痛,越理越亂,呆呆的看著湖面,整個人痴呆了一般。
六個皇子中,大皇子雖是長子,自小抱到太后身邊長大,說起來金尊玉貴,可太后非官家生母,也從未撫育過官家,不過因為太后極得先皇寵愛,官家附之為盟,而太后自己無出,生母早逝無外家可持的官家是她最好的選擇罷了,大皇子在太后宮中,質子的身份占的更多,十幾年過的極不容易,官家承大位時,大皇子已經長大成人,隔年就開府成親,比當初在太后宮中更加不容易。
二皇子沒等成人,生母孫氏犯了事,悄無聲息的病死當年,二皇子就說是犯了心疾,一直圈禁在府里,官家承位後,後宮追封並無孫氏,二皇子不過換了個大點的地方繼續圈禁,三皇子比之二皇子,不過沒圈禁而已,算是好了一點點,生母也不過追封了個嬪,早死無所出的沈氏還追封了婉妃。
五皇子就不說了,六皇子是官家承位後所出,生母雖獨占恩寵數十年,卻有寵無權,執掌後宮的一直是葉貴妃,朝中葉家一系也多受重用,姜家如姜妃,雖寵卻少用。
說起來,真正自小金尊玉貴、被眾星捧月般長大的,也就是四皇子。他出生前,葉貴妃已經開始執掌潛邸,從潛邸執掌到禁中,一直做著無冕的皇后,子以母貴,後宮最尊貴的葉貴妃的獨子自然是最尊貴的皇子。
四皇子被葉貴妃,也被幾乎所有人捧在手心裡長大,他從來沒有過不得不放手的經歷和意識,不知道『不得已』三個字是什麼意思,更何況,李恬於他,是一個少年真真切切的初戀,關於李恬的一點小事都能擾得他心亂如麻,今天竟意外知道她竟然想過嫁給蔣鴻,她怎麼能有嫁給別人的想法?他也不知道怎麼去理心裡那團雜亂無比的酸澀痛楚。
壽王府內書房靜悄無聲,只有一豆燈光搖曳,大皇子背著對窗而立,暈暗的燈光下,顯的孤獨而蕭索,幕僚姜先生目光沉沉的看著他,輕輕咳了一聲打破靜寂道:「鄭大官竟親自跑這一趟,只怕瞞不過官家。」
「嗯。」好半天,壽王才低落的應了一聲:「鄭大官自幼侍候阿爹,他既敢來,就無妨。」
「那就好。」姜先生長長舒了口氣:「鄭大官萬不能有失。」壽王似應非應的『嗯』了一聲,轉過身慢騰騰走回坐下,輕輕撣平衣襟,抬頭看著姜先生道:「先生說說吧。」
「我早就……」姜先生輕咳一聲,抬手掩在嘴邊,咽下了後面的話,看著大皇子低聲道:「大爺恕罪,不得不問一句,大爺一直持中守平,似有所持,不知所持為何?鄭大官所傳官家這話,話中有話。」
「先生是聞弦知意之人,也不算有什麼可持之處。」壽王頓了頓斟酌道:「先生也知道,我自小跟在太后身邊長大,太后薨逝前,曾私下jiāo待過我,官家雖不立太子,卻已應諾過,只要我持中守平,不犯了大錯,就不會有變動。」
姜先生目光微閃,這一番話經不起推敲,太后和官家不過互為利用,就連太后病死,都有些不明不白,官家就是許了太后這話,必是一時權宜之計,以大爺的心機,怎麼能信了這樣的許諾?再說,大爺雖在太后宮裡長大,和太后並沒有多少qíng份,太后哪會替他打算?大爺一直心有所持,他也覺得是得了這樣的許諾,只是這個許諾必不是來自太后,或許是官家?不管是誰,大爺能信之不疑,必是極為可靠,大爺既不肯明說,他自然不能挑破。
「怪不得,」姜先生鬆了口氣笑道:「大爺是忠厚人,太后這麼說,自然要遵之不疑,可官家,」姜先生頓了頓,看著壽王苦笑道:「大爺恕我妄言之罪,官家雖是極孝之人,可自古天家無父子,皆因官家身系江山社稷、萬民福祉,不得不以社稷為重,親qíng次之,官家雄才偉略,大爺若只一味持中守平,怎入得了官家法眼?」壽王微微仰頭看著暈暗不明的屋頂,好一會兒才嘆氣道:「阿爹慧眼識人,我們兄弟幾個他都看的明明白白。」
姜先生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不等他說話,壽王擺了擺手道:「先生不必多說,阿爹的意思我知道,他!」壽王煩躁的站起來,來回踱了幾趟,長長嘆著氣,轉頭看著姜先生道:「先生替我擬個摺子請戰吧。」
「大爺要請戰出征?何至於此?」姜先生嚇了一跳,壽王坐回椅子上,看著姜先生苦笑道:「阿爹從前就責過我寬仁的過了,讓我打理刑部,就是要我磨練心xing。」壽王的話說的委婉之極,姜先生卻聽的驚心色變,官家這大位是一路踩著濃稠的鮮血走上來的,他寄厚望於大爺,又責大爺過於寬仁,大爺自小隨官家殺伐,第一沒少殺人,第二從不留後患,更不會手軟,諸皇子中,真正揮刀殺伐過的,也只有大爺,官家卻責他寬仁,這寬仁,是對誰?
姜先生輕輕打了個寒噤,看著壽王低低道:「聖心不可測,畢竟是親生骨ròu……」姜先生不敢再往下說,壽王垂著眼皮,好一會兒才聲調平平的開口道:「先生說過,天家無父子親qíng,阿爹既要這樣,也只能這樣,從前是我想偏了,阿爹要的,是他心目中的那個人,阿爹說過,人主先要學會稱孤道寡,好了,不說這個,阿爹只怕早有讓我請戰之心,這摺子若是准了,後方軍需糧糙是大事,還有這京城,阿爹身體越來越不好。」
「咱們準備的晚了,四爺打理戶部多年,這一趟又是早有準備,薦東陽郡王世子出征,四爺居中調度軍需糧糙,這是不敗之局,如今大爺出征,這居中調度之事,若舉薦別人,一來沒有比四爺更合適的人,二來,也過於……實在不好看。」姜先生含糊了後面的話,大爺請戰是常qíng,若避開後勤調度最合適的四爺,另行舉薦人員,這吃相就過於難看了。
「先生說的是,就是另外推荐居中調度之人,也繞不開戶部,糧糙是大事,若有什麼事,反倒與戶部糾扯不清,分不清是非,還是要薦老四。」壽王一邊說一邊凝神思量:「老五署理將作監。」壽王突然停下,眼裡亮光閃過,轉頭看向姜先生,姜先生撫掌驚訝道:「讓五爺打理將作監,原來是為了今天麼?」
「就薦老五協助老四居中調度,老五看似疲賴,其實心中極有數,就是……」壽王微微皺眉,沒再往下說。
姜先生明了的看著他苦笑道:「五爺極聰慧,除了二爺,和哪位爺都jiāo往的好,雖說成親後和大爺親近了許多,可到底這qíng份還淺,我也有些擔心。」
第二二九章升遷
壽王面色沉鬱,姜先生眉頭緊皺:「王仕明新調到度支使任上,只怕一時還不得上手,不然若是薦他為副……」
「與他相比,還是老五好些。」壽王沉聲道,姜先生『嗯』了一聲,眉頭擰成一團思量了好半天,無奈嘆息道:「都怪我思量太少,要用人的時候才發現朝中竟如此被動。」
「這不怪你,」壽王看了他一眼道:「不用想太多,這一場戰事是家國之戰,就算有人居心叵測,阿爹也斷不容有人壞了國事,後勤調度無礙,都知道打仗打的是後方,他們要爭的,不過是這場大功,給他們就是,阿爹要的、咱們要的也不是這個,無妨。」姜先生點了點頭,臉上的yīn郁卻絲毫未散。「先上了摺子再說,」壽王接著道:「實在不行,你就留在京城。」
姜先生憂慮的點了點頭,兩人又議了幾件事,姜先生起身告退,壽王看著他出了垂花門,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緊老五,」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晉安郡王妃。」壽王背後,屋角的一團yīn影晃了晃,應了個『是』,燭光猛的搖了下,再靜下來,那團yīn影不見了。
晉安郡王府,李恬送走勇國公府大奶奶周氏,剛轉進議事廳,悅娘就一臉不解的驚笑道:「周大奶奶這是犯了心疾了還是怎麼著?大爺升官這麼好的事,怎麼她還難過成這樣?竟求到你這裡來了,這什麼意思?不讓大爺升官?」
李恬挑了挑眉頭,她也想不通,周大奶奶突然尋上門來,先說了李孝祖昇平濟倉主事的事,又期期艾艾了半天,竟說李孝祖才具有限,擔不得如此大任,也就能做做樓店務的差使,求她想想法子,這官能不能不升了。
這就讓人想不通了,李孝祖如今在樓店務管著修繕和收租這一攤事,雖說好處不少,可也多不哪兒去,修繕上的大頭一直是幾家功勳之家把持著,就象李家在將作監一樣,外人極難cha手進去,這一塊李孝祖根本不敢、也沒本事伸手進去要好處,除了這些大頭,再餘下的就極其有限了,至於收租這一塊,照規矩,樓店務的好房子只能租給清貧的官員和士子,其餘則租給京城窮困之家,朝廷不差這點房租收入,隔三岔五的有恩典下來免收房租,可這恩典都是擺明了的,李孝祖又是個不怎麼聰明的厚道人,這一塊上的收益更加有限。李恬雖然知道周大奶奶是典型的小富即安,可周大奶奶畢竟出身於公侯之家,眼光見識還是有的,就樓店務這點出息,還不足以讓她『小富即安』,要是李孝祖管著平濟倉,周大奶奶覺得滿足了不想再讓李孝祖往上升,那還差不多,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你去讓孫六派人打聽打聽,兩條,一是這升遷是怎麼回事,二是勇國公府有什麼事沒有。」李恬想了想吩咐悅娘道,悅娘答應一聲就往外走,對這事,她比李恬更加好奇想知道原因。
也就小半天,悅娘滿臉笑容的掀簾進來,瞄著左右沒人了,笑眯眯坐到李恬對面道:「我就說,周大奶奶那樣的,怎麼眼瞅著白花花的銀子死活不伸手,你猜猜為什麼?虧她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大爺要是知道這事,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怎麼了?」李恬接了一句,其實李恬不接話,悅娘也一樣自顧自往下說:「平濟倉離京城不是有段路麼,雖說不遠,可要是天天來回跑,也有點受不了,楊夫人的意思呢,就讓大爺住在平濟倉那邊,一個月回來個一趟兩趟就行了,」李恬皺了皺眉頭,悅娘嘿嘿笑了幾聲接著道:「周大奶奶嫁進來也有好幾年了,不是一直沒開懷麼,楊夫人肯定想抱孫子嘍,聽說明里暗裡往大爺院子裡塞過好幾回人,可周大奶奶看的緊,大爺又萬事聽周大奶奶調度,這人就沒塞成過,楊夫人讓大爺住在平濟倉那邊,打的還是往大爺身邊添人的主意,大爺住到平濟倉,周大奶奶肯定要留在府里侍侯舅姑,可大爺身邊不能沒人侍侯啊,這回周大奶奶是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了,楊夫人只要把周大奶奶緊拘在府里,大爺這一任下來,嘖,」悅娘眉頭亂飛:「真是想添多少孩子就能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