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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你還記得從前那些事麼?」好半天,孫老夫人悠悠問了一句,呂嬤嬤怔了下試探道:「老祖宗說的是?從前那位姚姨娘?」

    「嗯。」孫老夫人嘆息般應了一聲:「他們秦家淨出這樣的倔種,為了那位姚姨娘,當年死了多少人!老天有眼,她在官家登基前死了!」孫老夫人的聲音冷的讓人透不過氣,呂嬤嬤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四爺不比官家,斷不會……」

    「你說的是,四哥兒沒有官家那股子不顧一切、與天下為敵的狠勁兒,唉!」孫老夫人的嘆息透著濃濃的遣憾:「我寧願他有官家那樣的狠勁兒,居上位者,一個狠字少不得,就因為那位姚姨娘,才成全了官家。」

    「我到現在想不通,官家那樣的人,怎麼偏偏看上姚姨娘那樣的了?說起來,那位姚姨娘真算得上要什麼沒什麼,頂多也就是占了xing子溫柔這一條。」呂嬤嬤想著那位人品才qíng都極不出眼的姚姨娘,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官家到底看中了那位姚姨娘哪一處?!

    「這是緣份,究不出什麼道理來,不提這個。」孫老夫人厭惡的擺了擺手,那位溫柔非常的姚姨娘,是她平生最厭惡的人之一:「四哥兒不是官家,如今也不是當年,不能……再有第二個姚姨娘!我斷不能容再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孫老夫人眼裡閃過團寒光,渾身散發出濃濃的冷厲之氣,暖氣盈人的屋裡瞬間冷意bī人。

    「老祖宗的意思?」呂嬤嬤心裡划過絲顫意,小心的看著孫老夫人問道,孫老夫人眼皮半垂:「既要拔了四哥兒心裡這根刺,又不能留下後患,這事就別讓他們知道了。」呂嬤嬤點了點頭,她知道孫老夫人的意思,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這府里一眾子孫,從王爺起,就沒個能讓人真正省心的,本事沒有,卻一個個自視極高,人人拿的一把好主意,從宮裡的貴妃起,都覺得老祖宗老了,老祖宗的話,都開始聽而不聞,若讓他們知道了,只怕成事不足、壞事有餘。

    「老祖宗有主意了?」

    「嗯,先要拔出來,再折斷燒成灰燼。」孫老夫人聲音冷的沒一絲qíng感。

    蔣珊送走冷暖,跟著林珂先去了南寧郡王府,進了林珂的小院上房,林珂將眾丫頭婆子趕出去,蔣珊瞪著林珂,林珂直瞪著她,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會兒,蔣珊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恬姐兒臉色那麼難看!」

    「他跳湖,關恬姐姐什麼事?他腦子被驢踢了?關別人什麼事?什麼東西!」林珂一腳踢在旁邊的椅子腳上,蔣珊嚇的臉色發白,上前捂住林珂的嘴急道:「你亂叫什麼?!這是能說的話?!」

    「我知道了,以後憋死也不說了。」林珂用力掰開蔣珊的手,長長透過口氣道,蔣珊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用力拍著椅子扶手恨恨道:「咱們能想到這個,肯定還有別人也想到了,你那句話說的對,他真是個……不是個東西!」兩人一替一下拍著桌子大罵了一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嘆了口氣。

    「要是能把人罵死就好了。」林珂嘀咕了一句,蔣珊眼睛亮了亮拍手道:「對了,咱們幫不了恬姐兒,還有九哥呢,九哥肯定有辦法!我這就回去尋九哥說話去!」蔣珊騰的跳起來,林珂也跟著跳了起來,推著蔣珊急道:「快去快去!告訴表哥,他要是幫不了恬姐兒,我就不認他這個表哥了!」

    四皇子在東陽郡王府落水的信兒飛快的傳進了壽王耳朵里,也傳到了五皇子那裡。壽王仔細聽小廝稟報完,打發了個妥當管事過去探望,背著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二二五章君子

    李恬回到晉安郡王府,呆坐在南窗下的炕上,瓔珞聽青枝說了東陽郡王府那一串落水的事,站在炕前猶豫了片刻,正要上前勸解,李恬抬手制止道:「我沒事,你先下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瓔珞侍侯李恬多年,知道她的脾氣,曲膝退出,拿了針線坐到廊下看著小丫頭不許有動靜。

    李恬雙手握著茶杯,怔怔的看著窗外的雕樑畫棟出神。

    自從外婆走後,一切都變的那麼不可把握,李恬嘴角挑出絲苦意,先是莫名惹了四皇子,接著就是這樁詭異之極的賜婚,到底是什麼原因、什麼樣的因果,能讓官家做出把一個兒子看上的女子,指給另一個兒子為妻這樣不可理諭的事?!這個根本無從猜起的原因常讓她想出一身冷汗,都說官家心狠手辣、算無遺策,那把她指給五皇子必定是有原因的,她再自戀,再怎麼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奇遇必定與眾不同,也不會天真到認為官家是為了她好,那兩個是他的兒子,身上流著他的血,就算是為了她好,那也只能是在他的兒子們會更好前提下,可這樁婚姻,任誰也不會認為對兩個皇子有什麼好處。

    可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

    李恬煩悶非常的閉了閉眼睛,這些天她已經準備把這原因歸到姚姨娘對父親、對自己那份莫名的關愛上,她不想再想自己這樁婚姻的原因,可今天,四皇子混帳之極的這一撲,會撲出什麼事來?她不知道指婚的原因,自然也沒辦法推出這一撲會引出哪些事。李恬只覺得心裡一陣煩躁,她痛恨這種兩眼漆黑做棋子的感覺!

    兩眼漆黑,她只好束手等著。

    李恬伸手推開窗戶,這樁婚姻簡直是人憎狗恨,李恬恨恨的想,她知道五皇子不願意娶她,非常不願意,所以他才對王府的修繕不聞不問,對開府挑人分莊子的事不聞不問,對婚禮不聞不問……唉,李恬嘆了口氣,這一點也不怪他,他那麼不願意,對自己還能這樣客客氣氣,她果然沒錯看他,雖然有點二,可他是個真正的君子。

    就因為他是個君子,她才動手替他理好後院,準備替他打理好那些莊子,再替他置辦些鋪子,讓這王府富足,她還會留心替他尋個喜歡的女子,再替他抬進來,官家上了年紀,這個年紀的皇帝已經算很高壽了,等打理好這些,這新皇替舊帝,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替也該過去了,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先託病將這打理的好好的、富足的王府jiāo給他和他心愛的人,先到城外莊子上住著,等淡出眾人視線,再想法子挪到南邊住著去,聽說如今的蘇杭不比後世的蘇杭差……

    李恬越想越遠,思緒飄飄忽忽,好一會兒才又凝聚起來。這異日的悠閒日子,得靠今天的努力去打點。

    外婆的離世,真切而又慘痛的證實了地位和身份的重要xing。外婆走的比她和自己預計的快,自己的親事沒能定下來,沒有外婆,又沒有婆家的那一陣子,她失了依持,除了外患,還有無數的內憂,對付寧國大長公主的算計不過花了她三分jīng力,可看著那些掌柜和身邊的人,她花了十二分的jīng神,還是心不能安,這還是她有姑母、有南寧郡王府、有清江侯府、甚至有東陽郡王府可以借力的qíng況下。

    唉,這就是她為什麼不肯象悅娘說的,拍手走人的原因,若是那樣拍手走了,她沒有一分可借之力,要壓制住內部不亂,她不知道要耽思竭慮到何種程度!她得警惕到每一個人,算計到每一個人,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所以,她必須有一個合適的身份。

    李恬心裡一片煩亂,今天出了這樣的事,五皇子會怎麼想?雖說他不喜歡她,他不想娶她,可他是男人,是這個時代的男人,怎麼會不遷怒到她身上呢?她不打算討好他,可也不能得罪了他,她和他,得有一個良好的合作關係,這才是最理想的相處之道,可今天這事,他會怎麼想?自己要不要解釋?怎麼解釋呢?

    五皇子回來的比平時早,轉進垂花門,瓔珞忙站起來,正要進屋稟,卻被五皇子抬手止住,瓔珞猶豫了下,垂手站在門口,掀起帘子讓五皇子進了上房。

    李恬頭抵著窗欞,手裡握著那半杯茶,微微垂著頭仿佛睡著了,五皇子站在廂房門口看了一會兒,放輕腳步上前,正要伸手去拿李恬手裡的杯子,李恬一下子警醒過來,杯子裡的涼茶灑出來,李恬忙將杯子放到几上,用帕子拭著手和衣服上的茶水qiáng笑道:「你回來了,我剛才想出神了,沒聽到你進來。」

    「你今天受了驚嚇,肯定累了?剛才睡著了。」五皇子側身坐到炕上,瓔珞和玉葉已經進來,擦拭gān淨,換了熱茶上來。

    李恬抿了口熱茶,正想著怎麼開口,五皇子揮手屏退瓔珞等人,看著李恬道:「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李恬抬頭看著五皇子,聽他聲氣平和,心裡莫名的鬆快不少,下意識的解釋道:「我沒在那條船上。」五皇子眉梢仿佛跳躍了下:「我知道,落水是孫家、武家還有葉家三位小娘子,也太不小心了,這樣的毛糙xing子,也不知道這幾家平時是怎麼教導的。」

    李恬驚訝的看著五皇子,眨了幾下眼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老四更毛糙,稀里糊塗就往水裡跳,簡直是笑話!」五皇子一臉不屑的嗤笑道,李恬眼睛都要瞪圓了。五皇子看著她抬了抬下巴道:「你不覺得他糊塗?他那份心思我最清楚,可你都嫁人了,這不是糊塗?他這齷齪心思別人不知道還好,知道了,這就是失德的大事,他也不怕耽誤了他的雄心大志?!」

    李恬抬手撫額,某些人的思路果然非常人可比,她已經有些凌亂了!

    「一場花會都能鬧出這樣的事,這東陽郡王府也不知道怎麼打理的,真有點一天不如一天的意思,往後東陽郡王府那邊能不去就別去了。」五皇子接著道,李恬忙點了點頭,這話有點歸於正常的意思了。

    「老四為了葉家和孫家娘子這麼奮不惜身,御史台只怕有人要彈劾了,嘿。」五皇子眯著眼睛,不懷好意的嘿笑了幾聲:「這就是自己給自己的添堵了!」李恬眨了眨眼睛,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看樣子他並不是不介意,心裡還是被這件事堵了口氣,只不過,他的明理遠超過她的想像。

    「多謝你。」李恬輕輕舒了口氣,看著五皇子低聲謝道,五皇子端著杯子的手呆滯了下:「不光是我要彈劾他,還有大哥,都盯著北征軍大帥,他這是自己給自己添亂。」

    「我不是謝你這個。」李恬嫣然笑道:「那是朝廷大事,不是我該管的,我謝你是謝你的明白大度。」李恬的笑容里透著抹從未有過的嫵媚柔順,笑的五皇子一陣心慌,忙低下頭,將杯子放到几上又端起來,緊著喉嚨道:「我當然明白,你放心,那個,我一直知道,以後你離他遠些,老四自小就執拗不顧別人,這跟你什麼相g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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