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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恬領了口諭,用目光示意了水秋娘,水秋娘會意,悄悄退到人群里,出了正堂,隱在二門內的假山後等鄭太監過來。

    鄭太監哪肯多停片刻,傳了口諭,看著李恬給吳嬤嬤見了禮,就趕緊退出了正堂。

    李恬先讓人帶著那十個美人兒去東院五皇子的內書房安置,這才有空悄悄打量這位吳嬤嬤,五十多歲年紀,人不高,很瘦,因為骨架小而秀氣,雖然極gān巴,卻一點也不難看,皮膚有些黑卻很細緻,頭髮梳的紋絲一亂,只用了一根赤金福字簪,身上的靛青衣裙邊角已經有些磨損色,卻漿洗的極gān淨,一絲折皺也沒有,五官清清楚楚,就是太清楚了,看起來象人偶,沒溫度也沒有人qíng味兒。這會兒坐在扶手椅上,兩隻腳雖夠不到腳踏,卻雙腳併攏,坐的一絲不苟,喝茶的動作如同尺子划過般,標準之極。

    李恬心裡重重抽了口涼氣,聽鄭太監口諭的意思,官家是要她把這位吳嬤嬤當婆婆那樣尊著,頭上頂著這麼個全身上下注滿規矩禮儀,幾乎沒有人味兒的『婆婆』,這不是要人命麼?!

    「鄭大官說了,嬤嬤是長輩,自然不能和別的嬤嬤一樣居住,嬤嬤先到榮慶院暫住可好?」李恬陪笑道,吳嬤嬤臉上沒一絲笑意,將杯子放到几上,這才看著李恬道:「聽這名字,這院子是中路上的正院吧?」

    「是,不然也不敢請嬤嬤暫住。」李恬笑道,吳嬤嬤眉頭一擰訓斥道:「郡王妃怎麼能這麼亂來?陛下尊我一句長輩,那是給我臉,可再怎麼有臉,這奴兒就是奴兒,什麼時候也不能成了主人,有奴才住到中路正院的理兒嗎?這是亂禮法的事!」

    一番話說的李恬胸悶的簡直要吐血,奴才不能住中路正院,難道就能這麼訓斥主人了?

    「後園靠近東路有個小院子,叫紫蘇院,原是備著有客人,或是往後郡王爺納了側妃住的,雖小了些,勝在清靜雅致,要不嬤嬤先歇到紫蘇院?」熊嬤嬤眼見李恬被吳嬤嬤一番訓斥訓的臉都白了,急忙上前解圍道,吳嬤嬤仔細問了幾句,總算『嗯』了一聲道:「就紫蘇院吧,一應物什照你們用的準備,禮不可廢。」

    連李恬都被這吳嬤嬤毫不客氣的當眾訓斥了,眾人自然誰也不願意再去觸吳嬤嬤的霉頭,不管她說什麼,只管恭敬答應下來。

    李恬將吳嬤嬤送到紫蘇院,看著安頓下來,這才告辭回去,一進上房,氣的扔了斗蓬,滿屋子轉圈。水秋娘嘆了口氣道:「鄭大官這回倒是仗義了,能說的都說了。」水秋娘將鄭太監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了一遍,葉貴妃如何尋到官家,如何說,官家又是什麼意思,只聽的李恬目瞪口呆,天哪,她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名聲?她的丈夫,那位風華絕代的皇子秦琝什麼時候懼內了?他到底跟姚十四說什麼了?!他竟然一聲不響的把她給坑了!

    第二一六章回報來了

    李恬深吸長吐了幾口氣,端坐到炕上,抬手指了指示意道:「都坐吧,說說這個吳嬤嬤什麼來歷?」眾人齊齊看向水秋娘,水秋娘一臉苦笑:「不知道葉貴妃搬了這尊神出來是什麼用意,吳嬤嬤算得上是官家身邊老人中的老人了,她母親是官家的rǔ母,我進潛邸那會兒,她已經是府里的管事嬤嬤了,她丈夫在官家身邊侍侯,那時候已經沒了,說是為了救官家才死的,我進府沒一年,她兒子病重,我記的清楚的很,一個府里都上心的不行,官家去看了好幾回,可惜沒救過來,之後她足足病了一年多,回到府里後,就做了掌刑嬤嬤。」

    水秋娘眼裡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絲絲懼怕之意:「她這個掌刑嬤嬤,簡直就是府里的鎮山太歲,就是當時的王妃,那樣的xing子,都不敢觸她虎鬚,什麼事犯到她手裡,斷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唉,怎麼把她送到咱們這兒來了?」

    悅娘驚訝無比的看著一臉煩躁、坐立不安的水秋娘,她還以為她早就修成仙了呢,難得也有這麼煩躁不安的時候!

    李恬反倒鎮靜下來:「來就來吧,反正也退不回去了。這事的起因在五爺身上,等他回來再細問,等咱們知道了前因後果,總能想出應付的法子,讓人仔細查一查吳嬤嬤身邊那幾個丫頭的來歷,悅娘記著讓人盯緊紫蘇院和東院。」

    「好,唉,剛消停沒幾天。」悅娘連嘆了好幾口氣,李恬沒理她,轉頭看著水秋娘道:「麻煩先生說說這個吳嬤嬤,關於她的事,無論大小,能想起來的都說一說,摸清她的xing子也能好侍侯些。」水秋娘答應一聲,細細說起吳嬤嬤軼事來。

    大約是聽說宮裡來了特殊賞賜,五皇子這天回來的比往常早不少,進到上房,也不看李恬,低頭忙著去大衣服,接過帕子淨臉淨手,能脫的都脫了,能擦的都擦遍了,五皇子只好坐到炕上,接過茶碗,茶不熱不涼正正好,五皇子喝了半碗茶,掃了眼對面端坐的李恬笑道:「吳嬤嬤安頓好了?住在哪兒?那可是位祖宗。」

    「嗯,住到紫蘇院了。」李恬聲音溫婉,極其心平氣和:「陛下肯把吳嬤嬤送到咱們府上榮養,這是咱們的榮幸。」

    「大哥也這麼說。」李恬的柔婉讓五皇子驚訝之餘,心下大定,急忙笑道,李恬眼裡閃過絲冷光,接著笑道:「那十位小娘子說是鄭大官好中選優、優中拔尖,一個個細細挑出來的,我都看過了,果然個個人才出眾,讓人看的移不開眼,這會兒都暫時安置在東院,就等你回來商量,是一人一個院呢,還是兩人一個院,咱們府上地方大,雖說西路暫時關了,東路加上園子裡的,大大小小的院子也足夠了,就怕成了例,往後再抬人進來自然也要照這個規矩,有個三五年,幾十個姨娘進來,府里就得滿了……」

    「不過幾個丫頭,阿爹賞幾個近身侍侯的丫頭,要什麼院子不院子的?你看哪個好就挑到身邊侍侯,沒看中的就放東院,東院那麼大地方還不夠住的?!」一聽到鄭太監細細挑選這一句,五皇子一臉厭煩、火燒火燎的打斷了李恬的話,李恬停了停,突然轉了話題:「你跟姚十四說了什麼?竟招出這麼些人來?」

    「呃!」五皇子噎了口氣,李恬悠悠嘆了口氣道:「你我是夫妻,不管你怎麼想,或是我怎麼想,你我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沒命一塊兒沒命,我有什麼事從不瞞你,就是因為明明白白知道你不會害我,害我就是害你自己,你有什麼事不也該對我坦誠麼?象今天這事,我到現在一片茫然,不知道源由,這一整天都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做的事合不合適,我有什麼不妥,你難道就能獨善其身麼?」

    一番話說的五皇子滿臉通紅,猛烈的咳咳了好一會兒才拱了拱手道:「不是有心要瞞你,我也沒想瞞你,就是……想找個合適的時候,是這麼回事……」五皇子將那天和姚十四說的話老老實實說了一遍,倒沒用chūn秋筆法:「那天事qíng急,一時半會的又實在想不出別的說辭,那機會太難得,實在是委屈了你。」

    李恬氣息都不均了,抿著嘴錯著牙,五皇子瞄著她,沒等她發出脾氣,急忙緊接著一句氣說道:「對了,差點忘了大事,沂州境內出了逆倫案,御史台已經上摺子彈劾了。」李恬一怔,立時反應過來,沂州知府江清平是她姑父江清遠嫡親的兄長。

    「逆倫案不算小事,可也算不得很大的事,只要不是慘絕人寰的惡逆大案,很少因此問罪地方官員,沂州這件事的大錯在於,御史台都已經知道了,可沂州府卻無只言上報。」五皇子接著道,李恬皺眉道:「江家乃世宦大族,不是寒門乍貴的貧家子弟,官場這些不可明說的潛規則,江清平不可能不知道,境內出了逆倫案,明知道逆倫案不是大事,少有因此問罪的先例,怎麼會隱匿不報呢?」

    「除非是惡逆。」五皇子疑惑道,「不會!」李恬斷然否定:「惡逆就更瞞不得了,我看過江清平的文章奏摺,雖不算很jīng明,卻也是個明白人,怎麼會做這種雪上加霜的事?這中間必有原因,御史台是怎麼知道的?」李恬突然問了一句,五皇子苦笑攤手道:「這我怎麼知道,御史颱風聞奏事,各有各的門路,江家世宦大族,江文公又做過一任翰林學士,江家在京城的世jiāo親朋不多也不少,若在平時,這案子不算什麼,可正好趕在這個時候。」

    五皇子的話沒說下去,不用他說,李恬心裡也明明白白,姚相公和四皇子一系因為姚十四一事剛吃了大虧,姚十四的事,起因就算查不到自己頭上,五皇子那一番調唆也足夠了,江清平就是條正正撞上來的池魚。

    「得讓人去趟沂州府,至少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恬沉默了片刻道,五皇子眉頭微蹙又鬆開,點了點頭道:「沂州離京城不遠,快馬兩天一夜就能到,讓管先生跑一趟吧。」李恬舒了口氣,沖五皇子曲了曲膝謝道:「管先生能走這一趟最好不過,我讓悅娘和孫六護送管先生過去。」

    李恬叫了悅娘,吩咐她萬事聽管先生調遣,悅娘點頭不停,能出京城溜達一趟這事讓她興奮的兩眼放光。

    管先生已經脫了衣服,正半躺半靠在chuáng上看書,聽說五皇子來了,一咕嚕爬起來,聽五皇子說完,也不叫小廝,自己動手利落的穿了衣服,收拾了個小包袱,摸了件厚厚的斗蓬裹在身上,和五皇子拱了拱手,跟著悅娘悄悄出了側門。

    兩人鬼鬼祟祟出了王府,悅娘引著,在漆黑的胡同中熟門熟路的摸到孫六家後門,悅娘躍牆而進,叫了孫六出來,孫六趕車,三人到了城外的莊子,取了馬,連夜往沂州府急奔過去。

    五皇子送走管先生和悅娘,舒了口氣回到正院,李恬接他進來,端了杯茶遞給他,低聲問道:「姑父知道這事了麼?」

    「摺子明天早上才遞進宮裡,等明發了他才能看到,我沒讓人告訴他。」

    「嗯,他知道了也沒什麼用,前幾天見姑母,聽姑母說,姑父最近幾乎天天忙到半夜,好象差使也不怎麼順當,姑母說姑父眉頭就沒舒展開過。」五皇子出去送管先生這一會兒的功夫,李恬想了無數心事,越想越憂心,她要顧的人和事越來越多了,一旦顧不周全的後果也嚴重到讓人不敢想像。

    五皇子看著她,想了想道:「這還沒到最艱難的時候,跟旺丹這一仗是大戰,看樣子,阿爹從去年初就開始暗暗布置了,最遲不過今年秋天,必定戰起,姑父掌著樞密院馬房,只怕一直到戰事結束收好了尾,才能閒下來歇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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