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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嗯,」李恬稍稍舒了口氣,沉默了片刻,看著五皇子道:「我讓悅娘尋了個婆子嚇唬姚十四,悅娘大意了,那婆子被郭推官捉了去,」五皇子嚇了一跳:「什麼時候捉去的?那廝竟一個字沒提!」

    「午飯前,洪先生親手將那婆子送到孫六手裡。」

    「洪先生?郭推官那個幕僚?」

    「嗯。」

    五皇子輕輕舒了口氣,眉頭卻沒全展開:「怎麼送到孫六手上了?他審問沒有?留沒留口供?」李恬看了他一眼道:「悅娘問過了,說有人問了她幾句,她都老實答了,她一直套了頭套,不知道問話的是誰,沒人讓她畫押按過手印,還有,」李恬頓了頓,嘴角往上挑了挑,看著五皇子道:「洪先生問了半天程掌柜的行蹤,說有些積蓄,想托程掌柜打理。」

    「什麼意思?」五皇子不知道程掌柜的底細,自然也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李恬極其不qíng願卻又不得不解釋道:「程掌柜原是外婆手裡的掌柜,後來辭出去另投了東家,聽說現在在南邊幫新東家打理往南洋的船隊,我看洪先生這意思,是想留條後路。」

    「打理往南洋的船隊?你什麼時候開始跑南洋了?有幾條船?」五皇子對前半截話的興趣更大,李恬咬牙道:「我什麼時候跑南洋了?不是告訴你了嗎,姓程的辭出去了,他跑南洋關我什麼事!」

    「我說錯話了,是不關你的事,嘿嘿。」五皇子一臉明了的嘿嘿笑著,愜意的往後靠著,用手捏著下巴盤算道:「姓郭的聰明啊,連這個都想到了,嗯,明兒我也得好好挑幾匹能跑耐勞的好馬的養著,你會騎馬吧?得好好練練騎術,真有什麼事,還是騎馬快。」李恬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再理會他,跳下炕,用手指頭撣了下衣襟道:「瑤瑤難過得很,這幾天我得多往清江侯府去幾趟,宮裡明天那場遊園賞chūn我已經推了,嗯,我病了,風寒發熱,今天姜太醫來過一趟了,說讓我至少得歇半個月才行。」

    「姜太醫?」五皇子眉眼帶笑:「若論治傷寒發熱,他確實拿手,開的藥又好,回頭讓他順便給我診診,也給我開幾幅藥丸子吃吃。」李恬沒理他,甩手進屋歇息去了。

    「哎,你等等,我還有話呢!」五皇子跳起來,在李恬背後喊了一句,可等了半天,帘子都靜下來了,還是一點動靜沒有,五皇子抬手掩著嘴咳了幾聲,一臉公事公辦、鄭重的走到帘子旁,停了停,鼓足了勇氣,正要伸手掀簾進去,帘子『嘩』的掀起,悅娘一步踏了出來,嚇的五皇子連退了好幾步,悅娘臉上一分好氣也沒有,目光極其不善的斜睨著他道:「王妃說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趕緊歇著吧!」說完,不等五皇子答話,摔帘子就進去了,五皇子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晦氣無比的回到他的暖閣,躺在chuáng上,恨的咬牙切齒,這個悅娘是天下最可惡的人,沒有之一!總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她!

    摔簾而進的悅娘也是一樣的想法,要不是外頭那個天下最討人厭的渾蛋,她何至於一失手再失手,在恬姐兒面前幾乎抬不起頭!

    第二一一章值錢的腿

    徐學士從清江侯府出來,上車坐定,轉頭看向兄長徐尚書最得用的幕僚袁先生,袁先生捻著鬍鬚,一邊嘆氣一邊搖頭:「那條腿是廢定了,就是大羅金仙也治不好。」

    袁先生醫術極為高明,徐學士特意請他過來看看俞盛世的傷qíng,這會兒聽他一口斷了自己的念想,徐學士只覺得心裡一片冰涼,俞盛世這條腿若廢了,這世子、這侯爵之位就不用想了,小妹又沒生下嫡子,長房只有庶子,這爵位豈不是只能承給俞盛遠了?!

    袁先生看著失魂落魄的徐學士,斟酌著言詞道:「六爺的心思我知道,也不必過於憂思。」

    「唉,小妹xing子柔弱無用成這樣,瑤瑤早晚要嫁人,俞大郎再失了爵位,往後這日子……我能不憂思嗎?!」徐學士恨恨的捶著小几,袁先生呵呵笑了幾聲:「東翁入中書的事不會有什麼意外了。」

    「二哥入中書又能怎麼樣?俞大郎若能領差使還好些,如今這樣,二哥就是做了首相,與他何gān?倒不如禮部尚書的好,現官不如現管!」徐學士煩躁的打斷了袁先生的話,袁先生不以為忤,呵呵笑了幾聲道:「昨天晚上,東翁跟我說了件小事,六爺聽了許能安心些。」袁先生頓了頓,見徐學士皺眉看著他,笑呵呵的捻著鬍鬚接著道:「東翁說,昨兒正巧碰到晉安郡王,王爺拉著他說了好一會兒話,說晉安郡王妃和俞家大娘子自小莫逆,聽說俞家出了這樣的事,王妃急的都病倒了。」

    徐學士聽的雲山霧籠,qiáng忍著xing子往下聽:「王爺說晉安郡王妃極為憂心俞家大娘子,他只好設法開解,王爺說,王妃憂思太重,一來俞世子得神醫救治,也不過治個三年五年就能好了,就算萬一好不了,俞世子做了這麼些年的世子,從無過錯,徐夫人又是出自樂寧徐家,賢惠之名無人不知,實在不行,左不過讓夫人做主,由孫輩直接承襲罷了,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先例。」

    「這是晉安郡王的意思,還是?」徐學士又驚又喜追問了一句,袁先生捻著鬍鬚笑道:「晉安郡王末了又說了一句,壽王爺也覺得他勸的極有道理。」徐學士長舒了口氣:「有晉安郡王這話,又有王妃關心,這事是不用多思慮。」

    「清江侯府那兩位小衙內還在徐氏族學呢?」袁先生關切了一句,徐學士『嗯』了一聲道:「小的在族學攻書,大的跟著隨安先生遊學在外。」

    「隨安先生?翁抱朴?」袁先生驚訝道,徐學士點了點頭:「是他,小妹的身子……唉,先生也給她診過脈,再生育幾無可能,往後也只能是這兩個庶子撐家承爵,無奈之下,我只好託付隨安先生,看能不能將那兩個頑劣逆子教的稍稍懂事些,不過寄了萬一之望。」

    「既託付給隨安先生,六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袁先生笑道:「隨安先生的本事六爺還不知道,必能點石成金。」

    「但願如此。」徐學士嘆了口氣道。

    柳綠桃紅的二月里,清江侯府的大門幾乎沒開過,世子俞盛世傷了腿,俞瑤芳的親事剛剛悄無聲息的退了,清江侯俞老太爺先是聽說兒子和姚家打起來了,嚇的魂不守舍,又見姚相公親自上門,徐夫人竟跟他商量都不商量就退了姚府的親事,氣的鬍子倒chuī,怒不可遏,想責罵徐夫人,又顧忌徐家,前一陣徐學士上門鬧的那場事還在眼前呢,想來想去,gān脆以俞盛世殘疾為由,連上了幾個摺子要改立次子俞盛遠為世子,卻都被禮部駁了回來,只氣的在屋裡跳腳大罵,他只敢在屋裡罵,俞盛遠拼命慫勇著他去禮部問個清楚,他鼓了幾回勇氣也沒敢出門,只好哼哼唧唧氣的病倒了。

    除了俞盛遠,清江侯府再沒有一個人有心思賞花看柳,出門玩樂,俞盛遠也沒心思賞chūn,他削尖腦袋,滿京城尋門路想趕緊搞定他這世子之位,在他看來,清江侯世子落到他頭上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他如今要做的,就是趕緊把這事定下來。

    李恬告了一個月的病,隔三岔五的悄悄往清江侯府尋俞瑤芳和徐夫人說話。

    這天午後,俞瑤芳侍侯父親吃了湯藥,又給他按摩了半天,等俞盛世睡著,這才回到自己院裡,李恬正歪在炕上等她回來,俞瑤芳淨了手臉,和李恬對面歪在炕上,閒閒的說話。

    「今天上諭已經下了,禮部尚書蔣源清入值中書,」李恬抿著茶道,俞瑤芳並不意外:「嗯,禮部尚書本就是儲相,蔣尚書入值中書倒是正該如此。」

    「嗯,你二舅舅調任禮部尚書,」李恬接著道,俞瑤芳臉上微微露出驚訝之色,李恬看了她一眼接著道:「原御史中丞季世安接替你二舅舅,任吏部尚書,蔣遠深調任御史中丞。」俞瑤芳臉上的驚色更濃,李恬嘴角露出絲說不出什麼味道的笑意,接著道:「大學士王仕明調任度支使,蔣鴻入戶部習學,徐思海入吏部習學,據說是建安郡王的推薦,還有。」李恬頓了頓,聲音清冷的道:「丁金經任寧乾府知府,是東陽郡王保薦的。」

    俞瑤芳一下子坐了起來:「真是他?!」

    「我覺得是。」李恬沉聲道,俞瑤芳恨恨的咬著嘴唇,李恬揮了揮手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跟你說的這些,你聽出門道沒有?」俞瑤芳皺著眉頭,想了想道:「蔣家和徐家一樣,都是不敢偏倚,一味居中的,蔣尚書入值中書和蔣遠深調任御史中丞,對誰都沒有好處,可對誰也沒有壞處,我二舅舅調任禮部尚書也是,」俞瑤芳停了停,看著李恬道:「雖說調任禮部尚書是入值中書門下的必經之道,可禮部畢竟不比吏部,得了吏部天官一職的季世安才真是占了大便宜,季世安是壽王妃嫡親叔父,王大學士調任度支使……我就不大明白了。」

    「王大學士在朝中聲譽極佳,和幾個皇子府都幾乎沒什麼往來,可王大學士和壽王妃季氏父親季世銘是同科舉人,他中進士那年,座師是壽王妃祖父季廷樞,考中庶吉士後進了翰林院,當時的翰林學士就是季廷樞,據說王大學士極敬服季學士,執弟子禮甚恭。」李恬仔細解釋道:「這一場調整,中下層不管,三品以上,除了蔣家和徐家這樣的,就是與壽王府關係密切之人,建安郡王一系竟全軍覆沒。」李恬看著俞瑤芳,低低的加了一句:「就因為你阿爹斷了一條腿。」

    俞瑤芳呆呆的看著李恬,好一會兒才透過口氣來:「恬恬,咱們都被人……都成了人家手裡的棋子?」李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勉qiáng笑道:「你多慮了,咱們不過是內宅無知婦人,想當棋子,也不夠那個份量,這事,是趕上了,當初想退姚家的親事,也不過覺得姚十四過於荒唐,這會兒再看,他這何止荒唐,這一場事就差點讓姚相公引咎辭職,往後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大禍,姚家早晚敗在他手裡,你要是真嫁了這樣的人,連累不連累清江侯府不說,你要是有個好歹,你阿娘根本沒法獨活,這退親,就算知道要被人利用,也必定要退的,只不過。」

    李恬滿是歉意的看著俞瑤芳道:「早知道這事能引出這麼多大事,我絕不會這麼莽撞大意,若是我能把這事看的重些,小心翼翼的處置,斷不會讓你阿爹的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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