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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離宣德樓稍遠,過了各王公之家燈棚的幾家沿街酒店二樓,個個窗戶都擠滿了伸長的脖子,努力探頭張目,冀萬一之望想看一眼那位正娛親娛眾的京城第一美男,二樓稍偏的一間雅間裡,清江侯世子俞盛世已經喝的臉色通紅,雙手撐著窗台從窗外縮回身子,揮著手叫道:「這有什麼看頭?明年我請大家進燈棚去看!」

    「怎麼著?明年有清江侯府搭燈棚的地方了?」「俞大爺要飛huáng騰達了?」擠在窗戶伸頭往外張望的眾人回身接話鬨笑道,俞盛世甩了把衣襟坐回到桌旁,自己給自己斟了杯酒,神秘中透著不屑斜了眼眾人,一臉得意的『哼』了一聲,眯fèng著捏著杯子顧自口起酒來。

    站在窗戶一角的萊國公府丁二爺丁金經瞄著俞盛世,眉頭蹙了幾蹙,也回到桌邊坐到俞盛世旁邊,提壺給他又斟了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舉杯敬了俞盛世一杯才笑道:「俞大爺這燈棚可不能少了我。」俞盛世斜著眼上下將丁金經上下打量了一遍,嘿嘿笑了幾聲,竟沒象平時那樣隨口就應,丁金經心裡『咯噔』一聲,眼裡閃過絲亮光,臉上笑容親熱而濃厚,殷勤非常的又給俞盛世滿上酒,舉杯敬道:「我再敬俞大爺一杯,說實話,滿京城這些人,我就看俞大爺是個能福氣有本事的。」

    「丁二爺過獎過獎了!」俞盛世最喜人夸,心眼不多,在丁金經有心奉承下,不一會兒,就興奮的滿臉放紅光,咬著丁金經的耳朵,將那件徐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自己也時時提醒不可多言的好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丁金經:「……我告訴你,這事不能跟外人說,雖說不能跟人說,可你不是外人,不是不是外人,我是說你是個妥當人,我只告訴你,你聽了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就是父母妻子也不行,你聽到沒有?」

    丁金經不停的點頭保證,俞盛世滿腹的興奮歡喜總算找到了可訴說之人,這會兒就是丁金經不聽,他也得非拉著他說完不可:「我告訴你,明年!我帶你進燈棚!除了那位爺,那是皇子,咱們比不得,除了那幾位爺,就數咱們的燈棚了!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你肯定不知道,你知道吧?我告訴你,臨川侯府你知道吧?姜家!姜家你知道吧?就是姜貴妃娘家!官家最寵的姜貴妃,專房獨寵十幾年的姜貴妃,娘家!姜大爺!臨川侯世子!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只要我一點頭,那就是我女婿了!」

    俞盛世噴了丁金經一臉口水,搖晃著暈的不知東西的腦袋,手指緊緊按在自己嘴唇上,一臉緊張的左右不停的轉著頭。

    丁金經聽的愕然,見諸人從窗口陸續轉回來,眼珠轉了轉,伸手半扶半抱起俞盛世,和眾人笑道:「俞大爺醉了,我送他回去。」說完,又俯在俞盛世耳邊低聲道:「這兒沒意思,咱們去紅翠樓好好樂一樂去,我請客。」俞盛世一聽紅翠樓兩眼放光,不停的點著頭,任由丁金經扶下了樓。

    從紅翠樓出來已經是第二天了,丁金經將俞盛世送到清江侯府門口,看著他進了府門,才放下帘子,想著俞盛世的話想的出了神,去年他好不容易知道李孝祖怎麼進的樓店務,想借著李孝祖搭上東陽郡王府和四爺,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李家娘子竟指給了五爺,還沒搭好的路就這麼夭折了。

    丁金經袖著手往後靠到車廂板上,姚相公想和姜家議親,姜大爺卻想娶俞大娘子,丁金經眯起三角眼,官家沒立太子,可這幾位爺,他只看好四爺,四爺背後有東陽郡王府,有姚相,有祝家,這半個朝廷,不,大半個朝廷都是四爺的了,別的爺……丁金經嘴角一路往下扯,他們憑什麼跟四爺爭?丁金經輕輕呼了口氣,看樣子那簽還真准,今年他真要時來運轉了,這一開年,就得了這樣要緊的好信兒!

    「去東陽郡王府!」丁金經突然用力踢了踢車門,中氣十足的吩咐道。

    節日的歡慶熱鬧從帝國的中央向邊陲漫延,遠離京城的上京道北安府的喜慶華燈與京城不可同日而語,就是十五這天,宵禁也不過晚了一個多時辰而已,武思慎和幾位同僚從北安府最大的酒店得勝樓出來,披上斗蓬,跺了跺腳下的冰渣,深吸了幾口凌利的寒氣,只覺得神清氣慡,酒氣一下子散了不少。

    一群人上了馬,抖動韁繩往城北營地回去,剛轉過巷口,一個焦急尖利的聲音傳過來:「……我不是犯夜!我家有急病人!京城都沒有犯夜之說,北安府憑什麼說宵禁就宵禁!放開我!我告訴你,我是侯府大衙內,清江侯府!我有路引!」

    久違的京城口音吸引了武思慎的注意,再聽到清江侯府,武思慎突然勒住了馬頭,他沖在最前,這一急勒馬,後面緊跟著急停,一陣馬嘶人吼,武思慎已經勒轉馬頭,衝到幾個查夜的兵卒前,領頭的兵卒忙上前見禮,武思慎跳下馬,走到被兩個兵卒反扭著胳膊的一個穿著極厚的粗布面láng皮斗蓬,面容黑瘦的少年面前,仔細打量著他,少年看著他,焦急萬分的請求道:「這位將軍,我是清江侯府大衙內俞志宏,和先生遊學至此,先生病的重,得趕緊請大夫,不然怕熬不過去,我有路引,就在懷裡,請將軍明查。」

    清江侯府,姓俞,武思慎呆了片刻,抬手示意兵卒放人,看著俞志宏皺眉問道:「清江侯俞府?你父親是清江侯?母親姓什麼?可還有兄弟姐妹?」

    「謝將軍。」俞志宏問一答十:「清江侯是在下祖父,在下父親俞諱盛世,是清江侯世子,母親姓徐,是徐諱緒文學士胞妹,就是教出三鼎甲的徐學士,在下還有一姐一妹一弟。」

    作者有話說:

    前天昨天回老家了,一來無網,二來,一場接一場,從早到晚都是人,這就是多年不回家的結果啊。

    明天正常更新。

    第一九五章領差使

    武思慎驚訝的高挑著眉梢,在這座距邊關跑馬幾乎一口氣可到的小城裡,除了因逐利而膽大到不顧危險的商人,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京城來人,而且是清江侯府大衙內。武思慎不過呆了片刻就反應過來,轉身沖幾位同僚拱手笑道:「諸位請先回,這位俞大衙內與我家世jiāo,沒想到在這兒巧遇。」幾位同僚拱手和武思慎告別而去,俞志宏又驚又喜的看著武思慎,見他轉頭回來,急忙長揖到底謝道:「多謝將軍援手,不知將軍怎麼稱呼?府上是?」

    「在下武思慎,和勇國公李府有舊,」武思慎的話稍稍有些含糊,不等俞志宏說話就緊接著反問道:「你剛才說先生病了?先生現在哪裡?你要去請哪位大夫?」

    「是,先生病的重,發熱怕冷,著了風寒,現在客棧,客棧的掌柜說北城的史大夫最擅傷寒雜症,我想去請史大夫。」一提到先生,俞志宏臉上的驚喜全部褪成了焦急不安,武思慎點頭道:「史大夫確實最擅傷寒,」說著,轉頭看了眼已經退走的巡夜小隊,略一思忖道:「最近邊關不太平,北安府宵禁令極嚴,違反不得,我看這樣,你先回客棧,我去請史大夫,你住在哪個客棧?」

    就在那邊,叫太平客棧。」俞志宏忙回身指了指答道,武思慎順著俞盛世的手指看了眼,北安城不大,太平客棧是北安城最好的客棧,他自然知道在吧兒,武思慎點了點頭,一邊翻身上馬一邊道:「你趕緊回去,史大夫家離這兒不遠,也就小半個時辰我就帶史大夫到太平客棧。」俞志宏長長舒了口氣,急忙答應一聲,抓著厚厚的láng皮斗蓬,一口氣跑回了太平客棧。

    沒多大會兒,武思慎就帶著史大夫進了太平客棧,俞志宏正靠著二樓欄杆,伸長脖子往下張望,見武思慎進來,一路飛奔接下樓梯,將兩人迎上二樓客房。

    武思慎見躺在chuáng上的老者面色赤紅、呼吸粗重,顧不得多寒喧,忙側身讓進史大夫,示意史大夫趕緊診治,史大夫不敢耽誤,撩起長袍側身坐到chuáng前椅子上,深吸長吐了兩口氣,調好氣息,兩根手指搭上了chuáng上躺著的老者的脈,細細診了兩盅茶的功夫,又湊過去仔細看了看老者的面色,翻開老者的眼皮看了一遍,這才透了口氣,神qíng放鬆下來,翹著留著長長指甲的小指,捋了捋鬍鬚,轉頭看著俞志宏問道:「先頭已經請過大夫了?是哪位大夫?已經吃過藥了?」

    「藥是吃過一劑了,不過沒請過大夫,先生通歧huáng之術,剛進北安府就給自己開了張方子讓我抓藥煎服了,誰知道吃了藥不見好,身上反倒更熱不說,連神志也不清醒了,史大夫,先生沒事吧?」俞志宏忙取了先生自己開的藥方,一邊遞給史大夫,一邊焦急擔憂的不時看一眼躺在chuáng上、面色cháo紅的先生,眼巴巴的等史大夫發話,史大夫仔細看了方子,卻是仰頭看著武思慎笑道:「武爺安心,這位先生醫術不錯,方子正對症,這發熱正是在散鬱結的寒氣,發了熱無妨,熱發不出來才是大事呢,先小心照顧著就行,不必另行開方,照脈象看,明天五更前後這熱就能退了,若是過了五更還不退熱,武爺再打發去尋我就是。」

    史大夫邊說邊站起來,武思慎謝了史大夫,將他送到客棧門口,吩咐一名侍衛將史大夫送回家。

    武思慎和俞志宏轉回客房,武思慎站在chuáng角,審視著俞志宏和chuáng上病的面色cháo紅的先生,皺了皺眉頭問道:「先生既通歧huáng,怎麼不早醫治?」

    「先生是出了洛縣那天傍晚病的,我們一大早出洛縣時,剛走出沒多遠,行李被人連偷帶搶拿走了幾件,偏巧藥都在被偷走的行李里,原本以為到了驛站能尋到藥,誰知道驛站里一點藥都沒有,又聽驛卒說,從驛站到北安府之間,除了北安驛,連戶人家也沒有,我們不敢耽誤,就連夜往北安驛趕,天亮沒多長時候就到了北安驛,北安驛也沒有藥,我們就沒停,再往北安府趕,總算趕在城門關前進來了,進城我先抓了藥再進的客棧,先生吃了藥,身上的熱不低反高,人也暈迷了,我不懂醫術,嚇壞了,這才犯夜出去尋大夫。」俞志宏仔細解釋道。

    武思慎盯著俞志宏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qíng,凝神聽俞志宏說完,臉上看不出什麼表qíng,轉頭看了眼暈睡的先生,心裡滿是疑惑卻沒多問,只沉聲吩咐道:「北安府不比京城,宵禁後不得外出,你先好好照顧先生,明天一早我打發人請史大夫再過來一趟,明天我有公務,後天再過來看望你和先生。」

    俞志宏忙答應一聲,他也是一肚皮的疑惑,這會兒焦急略減,才發現這個他不認識的世jiāo煞氣重的讓他一個字不敢多問,武思慎拱了拱手,轉身出門而去,俞志宏呆了下,趕緊一路小跑跟著送出去,看著武思慎上了馬,在幾名侍從的護衛下縱馬走了,這才轉身進來,客棧掌柜忙堆滿笑容迎上來,比剛才客氣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路陪俞盛世到樓上,關切的問了又問,揚聲叫了個夥計過來吩咐隨時聽俞志宏傳喚,又殷勤的加倍送了熱水、明炭等物過來,這才點頭哈腰的下了樓。俞志宏心下稍松,關了房門,拖了把椅子倒坐到先生chuáng前,雙手搭在椅背上,擔憂萬分的看著先生,先生高熱退前,他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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