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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這頭一回應酬,樂四奶奶和女兒都很輕鬆,李恬見兩人都由緊張而應對自如,暗暗鬆了口氣,李靜好見樂四奶奶和衛大太太、徐夫人相談甚歡,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憂慮的看著對面建安郡王府燈棚,李恬挪過去,李靜好左右掃了掃,看著李恬低低道:「爭什麼彩頭的事我聽你姨父說了,你沒打算爭吧?」
李恬疑惑的看著姑母,李靜好嘆了口氣道:「你還小,沒見過上一場爭那個大彩頭的事,太可怕了,昨天還去赴宴的人家,第二天一早起來,卻聽說抄了家,早上還說說笑笑的小姐妹,晚上就成了官奴,李家……你父親最小,上頭哥哥幾個都不省心,你翁翁心寬,覺得兒子上進是好事,你太婆cao碎了心,天天祈禱趕緊再立個太子。」
「姑母別擔心,五郎不會爭那個大彩頭,我們不會有事的。」李恬伸手挽住李靜好,依靠著低聲安慰道。
「那就好,要是不爭大彩頭,小彩頭也別放心上,別礙別人的事,再說,那又是個有心結的。」李靜好沖對面建安郡王燈棚微微招了招下巴,李恬嘆了口氣,想了想解釋道:「沒打算爭,不過有些事不得不做,就是不爭也要自保。」李靜好仔細看著李恬,看了好一會兒,揮了下手笑道:「你外婆好幾年前就說,你要是個男兒,必定青出於藍,我又多cao心了,沒法子,什麼事一沾上你,我明知道是多cao的心,可就是放不下。」
「那是姑母疼我。」李恬挨著姑母笑道,燈棚外,鰲山上一直傾流如瀑布的水流幻成五彩,教坊的演出開始了。
對面建安郡王府燈棚yīn影處,四皇子秦琨一身深紫,負手而立,臉色yīn沉的看著對面的燈棚,葉樹盛站在他側後,正低聲說著話:「……都安排好了,這話傳出去,大爺怎麼著都會掂量掂量,不管五爺想不想,他出面爭這個彩頭了,這個彩頭只能是他的,他也只能卷進來、爭到底。」
「嗯,」好一會兒,四皇子才緩緩應了一聲,望向對面燈棚的眼睛眯了眯,他既娶了她,就應該站出來放手一搏,想縮頭躲到老大身後,他願意,自己可不願意。
教坊的演出告一段落,各家彩棚的演出熱鬧起來,這才是上元燈節最jīng彩的演出,御街上人多的如過江之鯽,東陽郡王府和建安郡王府前圍的人最多,東陽郡王府年年都有上元節最jīng彩的演出,這是有口皆碑的事。
晉安郡王府燈棚一角,五皇子一身月白錦衫,沉著臉,煩悶非常的啪啪拍著摺扇,管秀才戴著古銅色暗花幞頭,一件古銅色織錦緞長袍,腰間垂著塊成色極佳的玉佩,這一身富貴氣十足的打扮沒讓他顯的富貴,反倒讓人懷疑那織錦緞和玉的真假。
管秀才自己感覺極好,袖著手,三角眼眯成一線,看著五皇子嘿嘿笑道:「也就五爺,換了別人,想這麼著,還沒人買帳呢,說實話,五爺真娶了個好媳婦,就沖這主意,又爭了彩頭,又堵住了眾人的嘴,這樣一舉兩得的事,要是王妃不提,我真想跟五爺提一提。」
「爺是郡王,是皇子,是龍子鳳孫!當眾chuī曲出賣色相,好個屁!」五皇子一肚皮邪火,管秀才笑的一嘴大huáng牙全露在外面:「所謂出奇不意,五爺又不想爭那個大位,這樣最好,最好不過。」五皇子手裡的摺扇扇的啪啪作響,他也知道管秀才說的對,可這股子鬱氣悶的難受,她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她把他當什麼了?!
御街上的叫好聲一陣接一陣,一直響到宣德樓上,頭一份賞賜從宣德樓上一路張揚飛進了建安郡王府燈棚時,御街上你傳我、我傳你,傳出了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小道消息,那個風姿如神仙般的五爺,要親自chuī奏尺八娛親,消息越傳越真,據說五爺要為父兄祈福,還要親手派送福禮,與民同慶。
這消息雖說讓大部分人不敢相信,可總有相信的人,御街上人群如被攪動的水流般動起來,往晉安郡王府燈棚下涌過去。
管秀才半邊身子吊在柱子上,見人群涌過來,急忙跳下柱子,沖五皇子拼命招手道:「五爺,趕緊!大事要緊!」五皇子也不知道是吸了口氣還是嘆了口氣,不qíng不願的站起來,邵大官急忙躬身上前,親自給他系上銀白緞面紫貂里斗蓬,又仰頭從五皇子頭上的金冠起,飛快的打量了一遍,確認五皇子渾身上下整齊妥帖到無可挑剔,退後半步,雙手遞上那隻烏沉發亮、極古樸漂亮的尺八,忍不住又看了五皇子一眼,王爺本來就好看,這一身銀白,又襯的人如冠玉,連玉樹臨風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
五皇子接過尺八,冷著張臉,穿過帘子,上了幾步台階,出現在晉安郡王府的台子上。
台下有人興奮的尖叫:「五爺來了!真來了!」十幾聲尖叫引來一片尖叫,管秀才蹲在台子一角,拼命揮手示意五皇子再往前,五皇子要站立的位置是他不知道琢磨過多少回才尋到的,那個位置看到的人最多,從台下看五爺的風采也最好看。
五皇子只好再往前邁步,最後一步沒落穩,就聽到旁邊自家的看棚里一陣尖叫隨著咚咚的腳步聲響過來,忍不住怒目而視,一簾之隔的看棚里,葉十二娘激動的氣也透不過來了,頭一個撲到帘子上,要不是有婆子守著,她就得撲過帘子,一頭撲到隔壁台子上去了。
林珂緊跟其後,李恬嫁了五皇子,可她真沒怎麼有機會時常飽眼福,這樣的機會哪肯錯過,沒等俞瑤芳伸手去拉,她早和葉十二娘一起撲過去了,蔣珊拉著冷暖,也奔了過去,李氏族中的幾位小娘子花痴之心一點也不比葉十二娘和林珂少,平時沒機會又膽小,如今有了機會,又有了先鋒,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是絕不能錯過,俞瑤芳看著huáng錦安,huáng錦安對這個皇子表哥雖說不是時時能見,可見的機會也比那些小娘子們多多了,而且,對於這個皇子表哥,她只覺得可敬可懼,至於英俊好看什麼的,反倒沒什麼感覺了,這會兒俞瑤芳看她,她也看著俞瑤芳。
她們這一片,連小娘子帶小丫頭,除了她們兩個,都在通往隔壁台子的帘子前圍著呢,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幾眼,俞瑤芳指了指看台,咳了一聲道:「去看看吧,我是說,咱們看著她們去。」huáng錦安抿嘴笑著,和俞瑤芳一起,也擠進去探頭往看台上看熱鬧。
溫暖的燈光下,五皇子長身玉立,低垂眼帘看著手裡的尺八,仿佛根本不知道眼前人cháo正一波一波湧上來,動作舒緩的將尺八送到唇邊,後面的琴、鼓凝神聽著他的曲子和上來。
整個御街幾乎沸騰了,能親眼看到皇子就不容易,再親耳聽到皇子chuī奏曲子,這簡直跟傳說一樣,這種機會的難得程度,不亞於親眼看到官家,更何況,這個皇子,是傳說中京城第一美男,那些小娘子、小媳婦無論如何也要擠過去,不為聽曲子,只為親眼看一看傳說中謫仙一般的美男子。
鄭太監臉上說不出什麼表qíng,垂手站在官家身後,不由自主的眨著眼睛,不時的偷眼瞄著官家的神qíng,官家靠著大靠枕,半閉著眼睛聽小內侍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笑起來,鄭太監一顆心放回到肚子裡,官家笑了一會兒,轉頭看著鄭太監道:「老五越來越滑頭了,朕的臉面都讓他丟盡了。」
「這是五爺一片孝心,古有戲彩娛親,今有五爺以曲奉親,恭喜陛下。」鄭太監笑應道,官家『哼』了一聲,聲音里卻沒有生氣:「什麼孝心,朕還不知道他的心思,虧他能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也不嫌丟人,他那兒再熱鬧也沒有彩頭!」
作者有話說:
昨天七個小時回到老家,今天吃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有半天,qiáng忍困意,明天休息一天碼字,儘量雙更。
老家涼快多了,總算從烤ròu狀態逃出來了。
第一九四章巧與不巧
侯府尹大睜著眼睛,看著如同滾水般沸騰起來的御街直咽口水,郭推官滿頭熱汗,和洪先生後背貼後背擠在高台上,緊握著拳頭,手裡的彩旗早被汗水濕透了,洪先生一顆心提到喉嚨口,緊張的四下張望,嘴裡不停的念著佛,這虧得大爺早就jiāo待過,京府提前兩三天就準備下了,可看這會兒的qíng形,從侯府尹到台子下的衙役,都覺得不管是預想還是實際準備,都遠遠不夠,這京城的花痴太多太兇猛!
晉安郡王府台下的僕從早就汗透衣背,原本準備的一道人牆現在已經成了三道,外頭還有殿前三衙和府衙的衙役,那十幾大筐絹花、抹額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反正誰也顧不上了,大家只能先顧著台子,無論如何不能擠斷了台子,驚了台上的貴人們。
徐夫人哪還敢往台前靠,揪著李靜好不停的念佛:「……阿彌陀佛,可千萬別擠傷了人,五爺不過chuī首曲子,怎麼就擠成這樣了?」李靜好示意樂四奶奶扶著徐夫人,轉頭看著笑盈盈看著台下的李恬皺眉道:「這誰出的主意?你看看,這成什麼了?」
「我的主意。」李恬往姑母身邊靠了靠,輕聲應了一句,李靜好後面的責備衝到喉嚨口只好再硬咽回去:「你……這主意,這也真是,虧五爺好脾氣。」
晉安郡王府旁邊的韓王府台子上,一群小娘子不管不顧的從台子上伸出半邊身子,一邊懊悔著當初該到晉安郡王府台子去,一邊努力想看清楚chuī曲娛親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台子另一邊,三皇子抿著酒,又是驚又是嘆又是感慨的看著隔壁的五皇子和御街洶湧的人群,老五這一曲之後,那把椅子就與他再無緣份了。
對面的壽王府台子上,大皇子捏著杯茶站在yīn影中,臉上說不出什麼表qíng的看著沸騰的御街,幕僚姜先生站在旁邊,用摺扇點著對面台子上一曲將終的五皇子,笑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也就五爺有這本事,這一支曲子,可謂面面俱到,這真是大爺的福氣,五爺龍子鳳孫,真是難得之極。」
「嗯,」大皇子似嘆似憐:「老五是個極要面子的……唉。」大皇子的話只說了一半,長長嘆了口氣,餘下的話沒再往下說,姜先生往後退了半步,停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五爺有大智慧。」
旁邊建安郡王府熱鬧的歌舞早就停了,對面chuī曲娛親的五爺是整個京城唯一的焦點,這會兒就是天女下凡也沒人看了。四皇子冷的象塊冰,yīnyīn的盯著對面一襲白衣,眼帘半垂,只顧專心chuī曲的五皇子,葉樹盛呆呆的看著五皇子,不知道報以什麼表qíng、說什麼話才合適,龍子鳳孫象歌伎舞女一樣當眾演奏,這完全超出他的想像了。
東陽郡王府台子正中,孫老夫人慢慢轉著手裡的佛珠,五味雜陳的看著對面晉安郡王府台子,這樣出身、人品、手段、心計俱全的助力,竟然站在了四哥兒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