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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管秀才大喜過望,忙起身長揖謝道:「這劉鐵嘴還真鐵嘴了一回,學生後半生這富貴,原來應在了五爺身上。」
清風樓後院,離後湖不遠,有一處偏僻小院隱在一片蒼翠的竹林間,huáng淨節前面引著熊嬤嬤,一路沉默到小院門口,扣開門,指著熊嬤嬤和守門的婆子吩咐道:「這是熊嬤嬤,是晉安郡王妃遣來看望柳小姐的,你帶進去。」婆子忙答應一聲,也不往裡通傳,直接恭恭敬敬的引了熊嬤嬤進去。
柳玉娘半躺半坐在chuáng上,緊張的看著熊嬤嬤,熊嬤嬤笑容溫和可親,卻沒和柳玉娘見禮,只微微頜首笑道:「柳娘子氣色還好,我姓熊,是晉安郡王妃的陪房嬤嬤,柳娘子受傷那天,我們王妃擔心的不得了,第二天就打發我過來看望柳娘子,柳娘子那時候還暈迷著,我就沒進來打擾,柳娘子的脈案我們王妃隔幾天就要看看,照脈案上瞧,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柳娘子自己可覺得好些?」
「好多了,多謝王妃關心。」柳玉娘不安中夾著不敢置信的驚喜,斟酌著小心翼翼答道,旁邊帘子掀起,兩個面容沉靜的婆子端著藥湯紗布等進來,柳玉娘忙微微直身道:「一會兒再換藥吧,怪髒的,。」
「沒事,」熊嬤嬤忙笑道:「我這趟來,原本就是奉了王妃的令,過來看看柳娘子的傷怎麼樣了。」柳玉娘心裡打著主意,柔順非常的應了,由著丫頭扶起來,去了半邊衣服,兩個婆子開始熟練的給她換藥。
熊嬤嬤離柳玉娘兩三步遠,一邊仔細看著傷口,一邊隨和非常的和柳玉娘說著話:「竟傷的這樣重!柳娘子可受了大罪了,這刀口怎麼兩邊都有?真是對穿了?」
玉娘心裡七上八下不停的盤算著,王妃遣了陪房嬤嬤來,是來看傷,還是來看自己?看樣子,這幾乎毀了自己的重傷,要成全自己了!
「咦!這兩邊的傷口差不多,是從胸口穿到肩胛的?」熊嬤嬤看的很細,卻不怎麼懂,柳玉娘深怕一句話沒說好,失了進晉安郡王府侍侯五爺的難得機遇,這話答的就謹慎非常:「是從肩胛穿到胸口。」
「肩胛穿到胸口?」熊嬤嬤好象很是困惑,站在那兒轉了幾個比劃著名:「怎麼會從肩胛穿到胸口?你護著王爺,王爺在你身後……我是說,在你身後還是身前?」
第182章刻薄
熊嬤嬤聲調依舊,可臉上的神qíng卻變了,笑容漸收,眼神由溫和而轉凜利,緊盯著柳玉娘,仿佛要看出什麼yīn暗鬼祟來,柳玉娘一顆心『撲通通』跳到了喉嚨口,送五爺出來時,她正膩在五爺懷裡想多溫存一會兒,這刀因為這個才從肩胛穿進胸口,若是直說……王妃和五爺正新婚燕爾,就不是新婚,哪個女人不嫉妒?若是惹了王妃不快,她隨便找個藉口,甚至都不用找藉口,就是表示下不快,她進府的事就不用想了,自己是賤籍之人,那可是皇子府!
柳玉娘心裡瞬間已經掂量了七八十幾個過往,看著熊嬤嬤陪笑解釋道:「我送王爺出來,正要回去,誰知道一眼掃見角落裡象有個鬼影似的,還有股子yīn風,我嚇壞了,撲過來想把王爺推出去,嬤嬤也知道,王爺是什麼身份地步兒,要是在玩月樓有個什麼不妥,那可是要命的事。」
「這麼說,柳娘子是先覺出不對了,這才撲過去救我們王爺的?」熊嬤嬤的神qíng眨眼又變了回去,好象比剛才還要溫和可親些,柳玉娘心裡微松,忙點頭道:「我還當是有鬼,沒想到是刺客,真是嚇死人了。」
「柳娘子覺出不對先想著救王爺,王爺這回真是多虧了柳娘子,要不然,縱然xing命無憂,指定也要受傷,說不定傷的還不輕,我先謝過柳娘子一回,回去稟了我們王妃,王妃還不知道多感激呢,柳娘子好好養傷,我回去稟了我們王妃,再來看望柳娘子。」熊嬤嬤打心眼往外笑著謝了柳娘子,告辭而出。
屋子後面的暗室里,大皇子、五皇子和大皇子府的幕僚姜先生一前一後出來,悄無聲息離了小院,進了五皇子專用的那處臨湖院子。
「她真覺出不對了?」大皇子看著五皇子疑惑道,五皇子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道:「我看到刺客、就是刺客發動前一刻,她正背對著刺客,她什麼時候看到的?這不可能?她沒說實話。」大皇子的眉頭也擰了起來,呆呆的看著窗外湖水,不知道在想什麼,姜先生離兩人稍遠,若有所思的看著大皇子,好一會兒,大皇子才轉頭看著五皇子道:「我的意思,這個柳玉娘不能進你府上,把她jiāo給我吧。」
「jiāo給你?你?」五皇子的問話卡著喉嚨口吞了下去:「嗯,好,最好不過,我不過常過去聽她唱曲兒,她小曲兒是唱的不錯,可也不能為了這個就收進府里,這事就算是她救了我,我也沒打算把她收進府里,最多多給些銀子,還能怎樣?」
大皇子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這事就算掀過去了,往後不必再提,對了,你府上的長史挑好了沒有?」
「還沒呢,本來看好了兩個,一個一心一意要謀外任,就剩一個了,大哥什麼時候有空幫我看看,我從來沒挑過人,怕挑錯了,沒本事倒不怕,就怕再惹出什麼事。」五皇子隨口答道,大皇子gān脆應道:「好,明天上午我有點空,你帶他過來尋我。」五皇子答應了,送大皇子出側門上了車,看著車子轉了彎,才搖著摺扇轉回來,轉了幾個圈,卻沒回湖邊小院,從前門出去,往頡玉坊旁邊的茶樓過去,他讓孫六打聽管通的底細,約了在那間茶樓見面。
姜先生和大皇子對面坐在車裡,大皇子掀起車帘子,往外看了看,轉頭看著姜先生吩咐道:「跟海先生說一聲,柳玉娘的傷極重,這樣的重傷極易反覆,向來是九死一生,」停了一會兒,大皇子面容凝重的加了一句:「讓海先生細細安排,不能有一絲反常,她也許真是那人的人,就當她是那人的人吧,絕不能讓那邊覺出任何不對。」
「是,王爺放心。」聽大皇子如此說,姜先生的神qíng比他更凝重。
大皇子仰了仰頭,額角輕輕抵著車廂板,閉著眼睛,疲憊中帶著幾絲悲憫,好半晌,悠悠的長嘆了口氣,低低道:「阿娘要是活著就好了。」
半個月後,柳玉娘因傷勢反覆,高熱一直不退,在新年到來前,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清風樓後面的院子裡。
晉安郡王府議事廳外廊下,古德慶不前不後的站在一眾管事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站在眾管事前排,等著進屋稟帳的廚房採買戴貴有些心神不寧,不時的瞟一眼院子一角垂手站著的十來個掌柜打扮的人,那十來個掌柜中有兩個是他的熟人,一家經他的手往府里送米糧,一家送油,裡頭叫他們來做什麼?叫他們來這事,他怎麼不知道?
戴貴不安的挪了挪,裡頭到底什麼意思?他管了這廚上採買的事,還真沒敢多做手腳,不過是照規矩罷了,這採買有採買上的規矩,雖說出了禁中,可到底是皇子府,總得照皇家的規矩辦,她能怎麼著?戴貴越想心越定,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氣,垂下的手背到背後,穩穩的站著等著聽傳喚。
帘子掀起,丫頭出來叫了戴貴進去,院子一角站著的十幾個掌柜也一起進了議事廳,議事廳東邊那盤大炕前樹著張高大的素綃紗屏,外明里暗,戴貴等人往屏里看影影綽綽,李恬從屏里看戴貴等人,雖隔了紗,卻還算清楚。
綠蓮捧著帳冊子,聲音清平的有些刻板的念道:「米糧上,上個月總計收進王爺和王妃祿米兩百石,未入庫既轉賣,得錢一百緡,米糧行規矩,以七十二錢為一陌,較官陌每陌七十七錢少五錢,共收進七萬兩千錢;共買進上等米三百石,中等米兩百石,上等米每石三緡,中等米每石兩緡,卻是以官陌七十七支出……」
綠蓮的數字報的如行雲流水,戴貴聽的頭腦『嗡』的一聲,這帳怎麼能算到這麼細?哪有這麼管帳的?都這麼算,哪個管事能做得下來?低出高進,這是規矩!
「祿米成色不齊,賣不出價也是常理,」戴貴心裡一會兒恐懼不安、一會兒憤然不已、一會兒又飛快轉著心思想著怎麼解釋,竟沒留心綠蓮已經念完了,李恬的聲音自屏風後傳出,聽了這句話,戴貴心裡稍安,這話說的還算公道。
「既是這樣,這祿米倒不如賣給千chūn坊釀酒,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我已經jiāo待過千chūn坊的姚掌柜,就照一石一緡的價收進,就從這個月開始吧,每月祿米由姚掌柜自己去戶部領走,兩百緡由綠蓮入帳,祿米的事,戴管事就不用管了。」李恬的話輕柔如chūn風,卻聽的戴貴面色蒼白,這幾句話就拿走了他一大進益。
「溫嬤嬤,你念念廚房上個月收進的米數給戴管事聽聽。」李恬的聲音又響起,旁邊,溫嬤嬤翻開冊子,慢慢的念著各個廚房每十日收進的米數:「……總計上等米一百七十石,中等米七十四石,收單都在這裡,有收米的婆子的手印,也有送米夥計的手印。」溫嬤嬤掃了戴貴一眼,合上了冊子。
戴貴『呼』的轉頭狠盯著屏風後,她這什麼意思?!
「米是合盛米行送來的,孫掌柜,你們合盛米行這帳錯的厲害,桃枝,把帳抄一份給孫掌柜,讓他回去自己對一對,把帳重新算一算。」李恬並不理會戴貴,直接叫了合盛米行的孫掌柜吩咐道,孫掌柜一張臉苦的能擰出半盆huáng連汁,緊盯著戴貴,躬身答應了一句。
「把米拿進來。」李恬又吩咐了一句,兩個婆子各捧了半袋子米進來,李恬接著道:「請各位看看這米,再報個價出來,哪家合適,就從哪家訂明年一年的米糧。」
幾個掌柜互相看了看,幾步上前,伸手拿了幾粒米隨手一捻,心裡已經明明白白了有數,正要說話,卻見幾個丫頭捧了紙筆出來,恍然明白,這是暗竟。
戴貴呆楞楞的站在旁邊,已經傻了,這樣的當家主母,他連聽說也沒聽說過。
幾個掌柜報了價,最貴的也不過上等米一緡一石,李恬定了兩家米糧行,掌柜們出了議事廳,戴貴還呆呆的垂手站著,他該怎麼辦?這差使還怎麼做?
「王妃連這樣的小事都管成這樣,那還要我們這些管事有什麼用?」戴貴也豁出去了,直盯著屏風後道。
「民以食為天,吃飯的事,怎麼能是小事呢?」李恬的聲音還是那樣溫和淡然:「再說了,我一個內宅婦人,管的就是這樣的小事,若有什麼大事,那是王爺該管的,至於戴管事說的你這樣的管事有什麼用,我正在想呢,戴管事既然也想到這事了,那正好一起想想,你到底還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