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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主事倒是個gān脆人,一句多話沒有,恭恭敬敬辭了huáng大掌柜,抱著那一卷子圖紙,出門往右,徑直去了李忠智家。

    不大會兒,李忠智和抱著圖紙的李主管出來上了車,進了青桐院。

    李恬端坐在炕上,慢慢翻看著鋪在面前的圖紙,這個時代的建築工程圖相當不錯,根本就是一幅幅的工筆畫,對於她這樣的外行,看起來舒服明了極了。

    李忠智坐在炕前的扶手椅上緩聲道:「得了指婚的信兒,我就留心著這分府和後頭修繕的事了,先說分府,這得誇誇五爺,挑的這處宅子不錯,地段好,景色好,這兩樣最要緊,五爺有眼光,他挑好那天傍晚,我就尋了幾個老師傅去細細踏看了一遍,房子是有點兒舊,要修的地方很多,不過這不是大事。再說修繕的事,這是安遠房的老九。」李忠智指著拘謹的坐在對面的中年管事介紹道:「叫李孝寧,老九在將作監當了小二十年的差,修繕上的門門道道沒他不知道的,人也聰明機變,這修宅子的事,jiāo給他沒個不放心的。」

    「這差使正巧分到九哥手上了?」李恬cha了一句,李忠智撫著鬍鬚笑道:「五姐兒是明白人,修整皇子府這樣的差使,原本是要打點打點才行,不過這是將作監,咱們李家想拿的差使,輪不著別人。」

    「四爺的宅子也是咱們家子弟掌總?」

    「四爺的宅子自然聽東陽郡王府挑人打理,咱們李家人向來老實本份。」李忠智笑的和氣無比,李恬明了的點了點頭,李家沒有靠山,要低調再低調,與人爭利的事自然不能做。

    「咱接著說正事,修這宅子,頭一條是銀錢上不寬裕,修皇子府有定規,先頭大皇子開府時開的節儉,這規矩就立下了,老九接差使時,上頭髮了話,說宮裡說了,銀錢上不必拘的太緊,若是不夠,就從禁中支補,這事得跟五娘子商量商量,我讓人打聽了,四爺府那邊沒有這話,我的意思,宮裡既有這話,支總是要支一點的,不能負了官家這片愛子之心,可斷不能多支,這都是要上帳的事,支多了,一來怕官家回頭看了帳本心疼銀子,二來,怕別的爺知道心裡不舒服,再說,還有御史台呢,不犯著落這個把柄給那幫沒事找事的御史,況且,不還有huáng家麼,我就讓老九跑了趟清風樓,雖說沒見著五爺,可得了huáng大掌柜的話,說是有什麼不足之處,只管寫明白用處到清風樓支銀子,這麼著,銀錢上就沒事了。」

    李恬放下圖紙,專心聽李忠智說話,只聽的抿嘴而笑,她這個堂伯,看著老實厚道,這心裡有數的很麼,知道哪兒的銀子好用。這個府,以後就是她天天要住、或許要住一輩子、半輩子的地方,能修的讓自己稱心如意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再就是工期,咱們要細細修,這工期就緊得很了,老九仔細算過,只要安排妥當,多趕趕工,還是來得及的,只一樣,要五爺作主的地方,五爺不能拖,拖一天就誤了一天的工!」李忠智停住話看著李恬,李恬兩根手指敲著下巴想了想道:「這修房子算內宅的事吧?能不煩他最好別煩他,有什麼事過來尋我吧,這事就煩勞大伯了,還一樣,既要趕工期,工匠們必定比平時辛苦,眼看又夏天了,一是工錢,二是飲食湯水,別苛扣,這銀子我出。」

    「五娘子放心,」李忠智仿佛早就料到了李恬會如何答覆,笑眯眯的看著李恬道:「也不用五娘子出銀子,那麼多工程,不拘哪一處省一抿子就夠了。還一件要緊的事,這修園子的先生,五娘子覺得哪個好?」

    「北城有個叫羅子初的,大伯可知道?」

    「知道,羅子初修園子是好,就是太燒錢,要價也高,就他了?」

    「嗯,他修的宅子奢華盡斂,想的又周到,他這工價的事??」

    「沒事,往各處攤一點進去就有了。」李忠智接過話道,李九坐在對面,不停的笑著點頭以示贊同,李恬看著兩人,眉梢微挑,看來都是搗漿糊的好手啊!

    送走了李忠智和九哥李孝安,李恬正慢慢細看著那些圖紙,悅娘晃進來道:「照你這麼修,huáng家得貼多少銀子進去?」

    「不知道,得等羅先生出了圖,放心吧,出不了多少銀子,有大伯和九哥,從工部和宮裡領用的東西必定件件是上品,這上頭不làng費,就能省出不少銀子。」李恬頭也不抬道,悅娘靠門站著,想了好一會兒道:「挑剩下那些不好的呢?分到那個四爺府上?」

    「我怎麼知道!」李恬鬱悶的堵了悅娘一句。

    新科進士們演完繁瑣的禮儀、再赴好各式各樣的國宴、部宴各種宴,國禮告一段落,親戚朋友間那一堆一堆的宴請早已經恭侯著了。

    南寧郡王府的賀宴自然排的極靠前,再加上能一股腦兒請來三鼎甲的人家不多,南寧郡王府這場賀宴熱鬧的讓蔣郡王妃紅光滿面。

    林揚風和林揚文兩兄弟腳底生風的四處招呼著賓客,林揚風站在府里最寬敞的大花廳一角,看著濟濟滿堂的貴客才子們,得意之qíng溢於言表,他們府上這場文會在京城怎麼說也能排進前五吧?不,能排進前三!

    林揚風暢快的一遍遍環視著整個花廳,卻看到花廳一角,蔣鴻捏著只杯子,背對著眾人,隱隱有幾絲寥落的看著窗外繁盛的花木出神。林揚風忙幾步過去,拍了拍蔣鴻的肩膀笑道:「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那邊聯句呢,多熱鬧。」

    第一四五章疑惑

    「外面這叢花開的真好。」蔣鴻指了指窗外的花糙微笑道,林揚風探頭看了看,實在沒看出哪兒好,轉身招呼小廝要了杯酒,站著和蔣鴻說起了閒話:「聽說這兩天到你們府上提親的都快踏破門檻了?」蔣鴻笑著沒答話,林揚風一幅十足十的大哥派頭道:「成家立業,就是說先成家再立業,你如今倒好,中了狀元,這業倒先立了,那家就得趕緊成了才行,依你這身份地步兒,挑剔是該好好挑剔挑剔,可也不能挑剔的太過,昨兒聽我阿娘說的那些人家,我看哪一家也不比李家娘子差。」

    「這關李家娘子什麼事?」一句話說的蔣鴻象只全身豎著毛的貓兒一般,林揚風左右看了看,神秘的笑道:「舅母原想給你議親李家娘子的,你知道吧?嘿嘿,這事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別是亂說的吧?」蔣鴻一隻手緊捏著杯子,另一隻手慢慢的一下接一下的撣著衣襟,將那驟然乍起的毛一點點捋順下去,不動聲色的微笑問道,林揚風一臉的得意:「我怎麼會不知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說起這事,你真得好好謝謝我。」

    「謝你什麼?你細說說。」蔣鴻笑的眼睛眯成了一線。

    「這事說起來話長,」林揚風將蔣鴻往旁邊拉了拉,湊近些低低道:「這得從去年說起,我記得跟你提過一回,去年三月里,四爺救過李家娘子、還有阿珂她們一回,這事你總知道吧?」

    「這我知道,你還特意替李家娘子跟四爺道過謝。」蔣鴻點頭應道,林揚風臉上帶著絲神秘和得意道:「我告訴你,這事肯定就是從這上頭起來的!」

    「道謝的事,不是李家娘子的意思吧?」蔣鴻多靈動的人,幾句話間,心思已經不知道轉了多少轉:「是姑母的意思?」

    「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可不就是我阿娘的意思!」林揚風拍了拍蔣鴻,他一向不知道什麼叫動心眼,對蔣鴻坦誠之極,蔣鴻卻聽的眼角不由自主的連連抽動,可那一臉的笑容卻保持的極好,林揚風感慨的『哈』了口氣,抿了口酒繼續道:「那回遞話還多虧了你,」蔣鴻手指抖了下,林揚風一無知覺,只顧說的痛快:「這事說起來,我是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照理說內外有別,後頭四爺對李家娘子越來越??」

    「這不是咱們能說的話!我是說,這事我知道,你不必細說。」蔣鴻忍不住打斷了林揚風的話,忙又掩飾道,林揚風忙點頭道:「你說的對,阿娘也這麼說,李家娘子和五爺的親事是官家下了旨的,誰敢再說什麼,說重了這就是欺君!好在這事知道的人真不多,要是四爺沒鬧那麼場子事的話,咱從頭說,你阿娘想給你說李家娘子的事,就是省試放榜那天,我阿娘在你們府上聽說的,阿娘愁的坐立不安,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想想,你阿娘要是替你求了這門親,那不是往死里得罪四爺?你的前程還要不要了?阿娘想來想去,實在沒辦法,只好讓我去跟四爺說一聲,無論如何不能惹四爺生氣,我去了也沒敢多說,」林揚風突然想起自己當時是把蔣家兜底供出去的,這話就有些含糊:「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四爺竟鬧了那麼一出,你說嚇人吧?誰知道後來官家竟把李家娘子指婚給了五爺,這事我更想不明白,可不管怎麼著,那是他們皇家的事,咱們哪敢惹?還要不要前程了?你看看,這多險的事!」

    蔣鴻只聽的五內俱焚,渾身軟的連呼吸都覺得痛苦沉重之極,身子搖了搖,慢慢往後靠到窗欞上,兩條腿抖著拼命撐住身體,笑容如同面具般僵在臉上,捏著杯子的手指慘白嚇人,看著嘴巴一張一合的林揚風,卻根本聽不到他說什麼。

    過了好半晌,蔣鴻才漸漸有了知覺,徐徐吸了口氣,緩緩垂下眼帘,qiáng壓下那份無以名狀的悲憤,聲音微啞的問道:「聽你這意思,這事姑母居功甚偉,姑母這是一心要把李家娘子送給四爺的?為什麼?就為了攀上四爺這棵大樹好讓林家借風上青雲?」

    「我覺得是,阿娘也都是為了我們兄弟,你知道,我翁翁和阿爹,唉,子不言父過,阿娘也只好把希望放到我和弟弟身上,阿娘是個要qiáng的,我們府這麼一天天敗落,阿娘心裡不知道多難過。我覺得阿娘一開始也沒想那麼多,阿娘自己也說過,這事只能順水推一把,至於到底能推成怎麼樣,那得看他們兩人的緣份,李家娘子那樣的,哪有不喜歡的?這一推果然推成了,可惜後來到底沒成,功虧一簣,不過李家娘子嫁了五爺,我覺得也不錯,好歹咱們跟皇家也算攀上了轉彎親,往後出去,人家好歹得多給幾分顏面,說起來,官家竟然把李家娘子指給了五爺,這事真讓人想不通,從李家娘子指了婚,也沒再聽阿娘提過這事,當然我也沒顧上問,你知道我新領了份差使,天天忙的很。」

    「我真是忘了,你新領了份上等的好差使,好象就是這幾天領的吧?是你給四爺報信,四爺賞你的?」蔣鴻臉上的憤然和譏笑幾乎掩飾不住,可林揚風的木知木覺非同一般,臉上泛著得意的紅光,誠懇客氣的點頭道:「也不算賞吧,我前頭那份差使做的好,四爺也是這麼說的,讚賞得很,還說我踏實難得,要重用我,這才把我調到了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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