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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恭喜九哥!」蔣珊進了屋,沒話找話的先曲膝道喜,蔣鴻放下筆笑道:「原來是討賞錢來了,今天九哥高興,這屋裡的東西,你看中了只管拿走!」
「九哥真好!」蔣珊的話裡帶著誇張的興奮,卻根本沒有要搜刮哥哥的意思,蔣鴻有些意外的看著蔣珊,愛憐的笑道:「到底什麼事?受了什麼委屈了?說給哥哥聽聽,哥哥替你做主。」
「九哥,」蔣珊眼圈微紅,委屈的叫了一聲,跺著腳道:「阿娘不讓跟你說,說怕誤了你考試,恬恬定親了!恬恬要嫁人了!」
「什麼?」蔣鴻『呼』的一聲竄起來,蔣珊指手劃腳、語速極快的從及笄禮說起,一直說到指婚後她怎麼去看了李恬,李恬是怎麼說的。
蔣鴻只聽的肝膽yù裂,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冒險讓下人跟自己說那些話,怪不得她那樣急著催自己趕緊提親,原來是這樣,原來是自己辜負了她,害了她!
蔣鴻只覺得頭目森然,眼前一片模糊,喉嚨里腥甜yù嘔,手抖著摸到也不知道是椅背還是桌角,胸口一陣猛烈的刺痛,彎腰吐了一大口鮮血出來。蔣珊嚇的厲聲尖叫,蔣鴻吐了口血出來,人反倒清明了,抖著手抽出帕子按在嘴角,一把拉住蔣珊安慰道:「別怕,沒事,急火攻心、血不歸經罷了,別怕。」
第一四二章醉
「九哥!」蔣珊眼淚落的連成了串,蔣鴻抖開帕子蓋在地上的那灘血上,扶著桌子坐回椅子上,目光晦暗的看著蔣珊安慰道:「沒事,九哥已經好了,別哭,九哥還有事jiāo待你。」蔣珊拼命忍著淚,連連點頭,蔣鴻端起桌上的茶用力咽了一口,指了指地上的血漬,看著蔣珊囑咐道:「這事,不要跟任何人說。」
「可是!」
「九哥沒事,血不歸經,吐出來就好了。」蔣鴻打斷蔣珊的話解釋道,蔣珊扁了扁嘴,勉qiáng點了點頭,蔣鴻怔怔的盯著地上的帕子接著道:「你替我叫空山進來收拾收拾,我沒事。」蔣珊遲疑了下,急忙出去叫了空山進來。
空山到底跟蔣鴻的時候長了,定力還不錯,看到地上的血漬還算鎮定,白著張臉從淨房端水洗淨了地面,蔣鴻低頭看著濺了幾滴血漬的杏色長衫,吩咐空山取衣服換了,看著蔣珊道:「府里太吵,我出去走走。」蔣珊哪敢攔他,只一路跟著他不停的問:「哥,你去哪兒?你要到哪裡去?你總得跟我說一聲,不然??不然阿爹阿娘問起來,我沒法jiāo待!」
「就出去走走,尋個清靜的地方坐坐,我沒事。」蔣鴻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他只想躲出去,尋個地方好好理一理心裡那份慘痛和無邊無際的愧疚。
蔣珊一路將他送到後園角門,看著他帶著空山出角門走了,急的絞著手不停的轉圈子,九哥現在這個樣子,萬一出點什麼事??連轉了七八個圈子,蔣珊突然停住,急叫人吩咐道:「趕緊去徐七爺府上,還有冷大爺府上,就說!」蔣珊扎著手,說什麼好?
「就說我哥中了狀元,歡喜的過了,說要出去走走,要靜一靜,不知道去哪兒了,請他們幫忙找一找,找到了陪一陪,趕緊去!」婆子連聲答應,忙不迭的去尋徐思海和冷明松傳話去了。
徐思海剛黯然神傷了一會兒,就從大哥處得了李恬指婚五皇子的信兒,只驚的目瞪口呆,怔了好半晌,突然覺得蔣鴻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蔣府的婆子奔過來傳了蔣珊的話,徐思海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自己家能瞞著自己,蔣家必定也緊瞞著蔣鴻,蔣九這根本不是歡喜過了!徐思海抬腳就往外奔,大哥徐思明嚇了一跳,正要伸手拉他,卻被徐尚書一把拉回,沉著臉道:「讓他去,打發幾個穩妥的小廝跟著。」
冷明松也急的一身汗奔出了府,蔣九會去哪兒?冷明松騎在馬上,又急又亂的盤算著蔣鴻有哪些能去的地方,自己問的明白,蔣九沒騎馬,步行出去的,那必定走不遠,要出去走走,要靜一靜,靜一靜??
「去硯台看看!」冷明松突然叫道,硯台離蔣府不算遠,園子清雅安靜,是他們三人平時常去之處。
冷明松運氣不錯,蔣鴻果然在硯台,冷明松在硯台門口下了馬,急步如風一路往裡沖,後湖東北角的一處僻靜水閣里,蔣鴻呆呆直直的端坐在椅子上,目無焦距的看著空曠的湖面,呆的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冷明松見蔣鴻好好的坐著,長出了口氣,這口氣出來,才覺得腿軟的一個勁的發抖,忙伸手扶住平沙,抖著腿在蔣鴻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仔細看著蔣鴻,越看越擔憂,忍不住憂心忡忡叫道:「九郎?」蔣鴻渾然無覺,仿佛沒覺察到有人進來,也沒聽到冷明松的呼叫,冷明松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到蔣鴻面前晃了幾下,微微提高了聲音叫道:「雁回?」
「啊?我沒事!」蔣鴻一下子反應過來,冷明松見他恍過了神,暗暗鬆了半口氣,輕輕嘆息一聲道:「我也是昨天回去才聽說那些事。」
「我沒事!」蔣鴻語氣斷然,卻答非所問,冷明松一顆心又提的老高,緊擰眉頭看著蔣鴻,焦急萬分卻又不知先從哪裡勸起。正急的六神無主,遠遠看見徐思海拎著袍角,一路疾奔過來,冷明松大喜,正要揚手招呼,突然想起兩人打賭的事,若不是自己跟徐思海說了蔣鴻要求親李家的事,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打賭之事,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yīn差陽錯!冷明松高舉著的手僵在頭頂,低頭看著木頭人一般的蔣鴻,心裡的懊悔如一群尖牙利齒的蟲子咬個不停。
徐思海一路狂奔進水閣,一眼看到蔣鴻和冷明松,伸手扶住水閣門柱,喘著粗氣道:「九郎還好吧?大郎到的好快。」冷明松忙過去扶他,蔣鴻挪了挪,用力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看著兩人苦笑道:「我不過想一個人靜一靜。」
徐思海和冷明松對視了一眼,一起轉頭看著蔣鴻,誰也沒說話,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徐思海一點點垂下頭,沖蔣鴻長揖到底:「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不該意氣用事,以至釀成這樣的大錯。」
「也是我的錯,不該多嘴,這才有了後頭那些事。」冷明松也跟著一路長揖,蔣鴻伸手扶起兩人,慘然笑道:「怪不得兩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蔣鴻的話嘎然而止,她已經定親皇家,這事再傳出半分都是不該,提也不能再提起。蔣鴻長嘆了一聲道:「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是要??好好想想明天演禮的事,明天演禮,你我三人都是重頭,我沒事,她已為人婦,為人婦不易,為皇家婦不易,你我三人再多說此事,與她就是大不敬,此事,斷不可再提起!」
徐思海面容肅靜而悽然:「九郎,靜之悔不當初,你說我不思量,我還不服,今天才知道這不思量是何意,我錯了,你放心,從前的過錯悔之晚矣,從今往後,靜之再不能不思量!」冷明松見蔣鴻思緒清晰,長長鬆了口氣道:「你放心,這事就爛在心底,從此再不提起半個字!」
「讓人拿酒來,咱們兄弟三人好好喝一杯,痛醉一回!」徐思海重重捶著桌子,痛徹而響亮的叫道,冷明松看了眼蔣鴻,猶豫了下,九郎這樣一味隱忍可不行,這是要忍出大病的,若能痛醉一場,發泄出來就好了,想到此,冷明松抬手示意平沙道:「先拿十瓶玉堂chūn,再挑我們平時愛吃的多上些菜,今天放榜,我們兄弟高興,要好好醉一場。」平沙答應一聲,急忙下去要酒要菜。
蔣鴻和徐思海對面而坐,一人一壺一杯,也不說話,各自執壺滿了杯中酒,舉起杯子向對方微微致意,仰頭一飲而盡,沒等菜齊,兩人就喝的站立不穩。
冷明松見兩人這樣的勢態,也不喝酒了,打橫坐著靜觀兩人對飲,他們三人,最好有一個清醒的,才不至再犯了什麼錯。
蔣鴻原本酒量極好,這回卻醉的極快,連喝了兩壺酒,就眼神模糊,心裡明白異常,手腳卻不怎麼聽使,蔣鴻腳步跌撞的站起來,撲過去扶著欄杆,突然又用力撐開欄杆撲回到桌邊,伸手取了根象牙筷,站著搖了搖,卻又忘記轉回欄杆邊了,順勢跌坐在椅子上,用力敲著只青花碟子,悲傷的放聲高歌起古曲蒹葭來,徐思海也摸到根筷子,趕上蔣鴻的節奏,跟著放聲大嚎。
湖對面和離水閣稍遠處,早就聚了無數聞訊前來瞻仰三鼎甲的看客,今天的京城,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些新科進士身上,新科進士中,又以三鼎甲最引人注目,三鼎甲居然齊聚到硯台,這讓硯台的掌柜和東主那份驕傲興奮無以名說,gān脆請出其它所有客人,上上下下只專心一意招待水閣里的三人,有聞訊趕來瞻仰三鼎甲風采的,也不阻攔,只三令五申嚴厲禁止打擾了那三個金鳳凰一般的貴人。
三鼎甲酒後高歌的蒹葭,後來也被解釋出無數版本,不外乎如何胸懷大志,如何志在四方,表達了對美好的這個那個一切的希望盼望諸如此類,反正,那蒹葭里的伊人,可以是一切美好的東西,唯獨不可能是哪位小娘子!
從這之後,chūn風得意的進士們擊節高歌蒹葭成了一種風尚,後來又成了一種傳統,後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問起過三人,當時高歌的那伊人到底指的是什麼?冷明松打著呵呵只說醉了,記不得了,徐思海顧左右而言它,至於蔣鴻,沒有人敢問他。
第一四三章好親
青桐院裡,悅娘一隻腳蹺得老高,正說的眉飛色舞:「??那歌唱的難聽啊,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歌!」
「那叫誦!蒹葭也不是歌,是古風詩!」青枝忍不住糾正道,悅娘隨意的揮了揮手,根本不在乎什麼詩啊歌的:「反正就是難聽,跟荒原里的láng嚎一樣,虧的那幫分不清好歹、就知道捧臭腳的還一個勁的讚嘆叫好,什麼什麼啊,不就是仨酒暈子喝多了學láng嚎麼!看樣子蔣家小子還真挺難過的,聽那聲音不對,我說。」
「誰讓你去打聽這個的?」李恬不客氣的截斷了悅娘的話,悅娘喉嚨里卡著半句話,卡的咳了幾聲,嘿嘿笑著道:「將在外麼,大家都去看,這麼熱鬧的事,三鼎甲鬼混到一塊兒喝醉酒發酒瘋,這事幾十年也碰不到一回,再說今年這三鼎甲往那一站,多齊整啊!別提多好看了!我看官家就是看他們三個生的齊整才點的三鼎甲,你沒去看新科進士簪花游御街真是太可惜了,前頭三鼎甲頭簪金花一溜兒排開,看著那叫賞心悅目啊,這三鼎甲一個定親的都沒有!我跟你說,滿京城的小娘子都盯著這三個呢!」